云南之行
很多人都不相信,我只身去大理丽江,竟然没有作任何准备。没有上网查询过景点、路线以及行宿信息,也没有买下过半张地图。 半夜三更,突然起身,收拾了行装,天亮就走人了。 这一走好象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言行一致、英勇果敢,所谓特立独行。我不能忍受自己已经大言不惭说要独闯大西南雪域高原,结果思前想后最终罢手。那样的话,即使我本命年安然存活,我也不会心存感念的。 所以我去了。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南。我甚至没有确定的路线和计划。我不想拿这种琐碎的现实安排打乱自己释放心灵的完整起点。 10月28日,我从昆明去往大理。火车上的自己刚被被一场俗世纠纷击中,阴魂不散,心情郁郁。一路上线条渐缓,圆润连绵的丘峦在我的车窗外柔和地展开,片片梯田、果园刹那间闪过。满眼的绿色,南国的葱郁,我满心沉重,反而更加轻易地顺势滑入一种催眠状态。恍惚中,我掉进了兔子松鼠带路的世外,方向是后退的。沉重的感觉,没有剥夺我离自由渐近的快感。 我想,火车再快一点吧,一头扎进山洞,一亮眼钻将出来,又是大片的绿,豁然开朗是桃源。好象逃命一样,快意盎然----我知道我逃离的不是所有人都轻易逃离的了的。 我没有读过旅游指南,也没打算浪费钱买地图,所以我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何处,铁轨尽管向山洞那边延伸吧----我看见左手边的水清澈和蔼,整片整片在树影下退往我的来路。 我让坐在对面的人吃我的饼干,他以为我兴致好到想和人聊天。我只想看着窗外后退的密林,用意念将烦恼塞进去,反向推远,阿弥陀佛。他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心情不好还与人分享食物,却又不肯说话。后来,他在不知名的小站下去了,给我留下了一袋新鲜的牛奶。 大理是玉洱银苍、风花雪月的地方。再到哪里去找这般浪漫为本、自以为是的古国小城啊? 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我当然一样也没有亲见。要么让我原谅古人,要么让古人原谅了我。一下火车,我只感觉到眼前的阳光金灿灿得亮人眼。我当然没有专业地提醒自己,脚底的海拔已是2400多米。我在下关找到去古城的八路车,已是下午4点。我想,考虑到时差,这里相当于上海下午2点的日照,怪不得暖洋洋的。没有常识的我,也看出来直奔古城去的大路两旁,左手苍山,右手洱海。一经同当地人确认,我的得意之情便没完没了铺洒开来,至于找客栈的事就到了古城在琢磨吧。我忙着左看看银苍连绵的峰脉,右看看玉洱粼粼的波光,不知道白族老乡是不是看得惯我这副没见过世面、小人得志的神情。 白族老乡倒挺乐意听我问路的。两个人说,你跟我下车就是了,到古城里面再下来可以少走些路。我的好朋友曾经千叮万嘱,勒令我务必找到一家名叫四季客栈的客栈落脚。这客栈如何好法,我不得多问。我于是找到博爱路,昂着头东张西望,路边的小吧和CD小店里有人出门来,向我友善微笑,似要开口问候。可惜我神情疲惫,拖着个拖箱,漠然得可耻。很显然,我还没有适应这里随和亲密的邻里氛围。那店里的外国人笑了笑,宽容了我从外面世界里带来的冷漠。 四季客栈很温馨,在大理各客栈中排行No.5(Old Dali Inn No.5)。白族人家的院落,内里水流声响、四季养花种草,高高的长串的红色灯笼在路边远迎仆仆风尘。进得院落,抬眼便是一座小木楼,内间转有一小水车,几张用餐的小木桌,楼阁上藤椅藤台一个金发住客在木栏里悠然读书,头顶窗边一盆盆兰花顺风吹挂。她倒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她在自家养息呢,我一个不速之客只好小心翼翼往左手边石板路绕进客栈厅门。几朵金花好象在里面吧里看电视,前台背后的免费网吧里也有几个外国人在上网。二楼是我的房间,木头地板、藤板墙壁、民俗挂画、简单的桌椅。。。楼下的卫生间有木格镂空的弹簧中门,象是让西部牛仔闯进酒吧去喝一杯的那种门面,有意思。里面有一种很宜人的芳香,地面和镜面一般光可照人,墙上还贴有手法朴实的中英文幽默字画。这只是个卫生间。金花为我办好了简单的入住手续。我在门口一眼瞥见了一块小布告,是每天从大理去往丽江、中甸、香格里拉、西双版纳等地的班次信息,还有一块则是晚上7:00在院子里露天放映的投影电影片名。 我讲求效率,见天色未暗,立马搁下行李,冲出客栈,到古城里乱转开来。古街一派闹忙,家家咖啡吧土品店古品店里传出浓郁民风的歌音阵阵,每一处的装扮都繁复多彩、激情好客却又显得毫不刻意、漫不经心。坐在里面的人们,你一眼看不出谁是店家老板,谁是过客游友。我舍不得停脚,恨不得走遍古城每个角落再想办法做个取舍。 我急中生智,买了个简易照相机,当即拦了个盛装的白族金花,逼她和我合影。然后开始聚精会神地闻街上乳扇的香味,还有云南土咖啡、酥油茶的气息。耳边不绝的是葫芦丝的悠扬曲调,心里纳闷,是不是版纳的姑娘外嫁到这里了? 晚上碰到了和父母一起旅游的同学。他乡遇故知,兴奋莫名。她暂时抛开父母,和我一同夜游古城。当晚适逢大理建市二十周年庆,白族上下过节一般,只差对歌了。晚上不是对歌的时间,倒是礼花漫天,好不喜庆。我和偶遇的同学携手尽兴,在唐朝客栈饭店觅小食,点了两个菜,小二就开口了:你们再点就吃不下了!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小二一转身,我就拉住同学的手要哭出来了:这里的人多朴实啊! 幸福的人大概会笑得很难看。我们拍照片的时候,边上总有人像主人一样得意地问我们:怎么样,好看吧? 每个咖啡吧里的人都像同住在一个城里好多年的好朋友一样,招呼打得特别开怀。 白族的帅小伙总是冲人腼腆一笑,总是很乐意帮忙。 记得当晚,我想给上海的朋友们带小礼物。没想到,在讨价还价方面,修为实在不到家。要不是同学仗义出手,我一定没钱去丽江了。噫!说来有趣。刚到大理,我就被这里迷住了----心下不由得惨叫:完了!丽江还去不去了?! 我看就呆在大理得了。 我和同学吃了条鱼,还有蘑菇,就乐滋滋出了唐朝,又钻进了冰岛还是水星咖啡屋?反正,尝了尝纯纯的云南土咖啡,赏了赏烛光下自己淘到的蝎子琥珀。出门来又到CD店里翻出来大理酒吧里在放的罗马尼亚音乐,买回家,用来怀念大理。 现在再听那欢快的异国歌声,好象又在大理那条街上的某吧里啦。 当晚,听从了朋友的指点,心里对明天的计划也算大致有了个谱。回到客栈,洗了个热水澡,蹭蹭蹭上楼睡觉去。庭院里花草间还有几个人在聊天。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七点,高原上天还没有大亮。我已经独自走在一条伸向南城门的古街上了。事后有陌生人责怪我,你这样很危险。就在那条人稀的街上,前一天晚上有外国人被打劫。早上七点,对我来说不是很安全。但是,我在朝阳刚照到南城门上时,看到了第一驾小马车。我要去崇圣寺三塔,一跳上车,就走。我应该讨价还价的。一块钱就够了。可是我没有费那个心思。只觉得那马儿早饭也没吃饱呢,我觉得内疚。 崇圣三塔很触目,可作大理地名的东巴文象形标志了。可是古寺已不在,徒留三塔。车夫说,52块门票,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玩。我带你骑马上苍山吧。 我说好啊。我也不想看买门票观光的东西。他于是掉转马头。在南城门,他卸了车上了鞍,我骑上马,背朝洱海上升起的太阳开始走上苍山上狭狭的马道。枣红马并不高大,擅走陡坡山路。我看着自己的日影,颠跳在马背上,一回头,远远的是“永镇山川”的崇圣白塔,大幅闪亮的洱海,还有山脚下古朴幽静的大理古城。 路过一个军火库,又路过一段白族坟坡,我开始进入深山。我突然心下一颤,我要骑到多高的山上才折回来去游洱海呢?我问了前面马背上的白族老乡。他说再两个小时,就到半山玉带路了,两千多米吧。我一看,身前身后再没有别的游人,我是清早第一个上山的人哪!马道陡峭,没有退路,坟坡一过,山间松树丛林也浓密了,偶尔回望,有几间白族农舍,洱海也远远地隐作一小块长形玉石。我倒是有点害怕了。心想,讨价还价也的确没有必要啊。 其实,白族老乡一直都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我好奇的提问。甚至不厌其烦地教了几句白族的话。还告诉我哪里是男女对歌的地方,什么时候是白族节日。有几句,我实在听不懂。到了中和寺,我给他买了水喝。这道观古得可以,所有繁复的建筑细节,都传承自立国六百年南诏古城的遥远年代。老道士给我说签看相,说我虽是女子,却有男子胸襟,为人重义气,容易相信人;走南闯北办大事,五岳三山任我留。居然还说到务必晚婚,以成全自己的前程。。。总之是上上吉。只可惜,他问我要香火钱时,有些大义凛然铁面无私的势头。所以命吗,是不用算的。煞了好山好水好风景,刚刚千辛万苦上得世外古山来,又掉回了俗世里。看来高海拔阳光照射下,轻飘飘的仙气也容易化了。 玉带路长18公里,白族老乡栓好了两匹马,领我徒步玉带半个多时辰,然后爬山去找桃溪瀑布。一挂白水、两汪碧潭,像是存心隐在那山林深处,一天只接见我这么一个有缘的远客。 途中只见远处有玉带云,低处是大理石开采地带,此刻山间却是绝少人烟。攀爬一阵。我暗暗佩服自己大胆。 待到再提缰绳下山,苍山索道上已经有人花了80块大洋,坐着铁椅上来了。绿树丛里,大草坡上我的现身,让高高在上的他们大吃一惊,然后欣羡的声音就不断啦。 我没工夫得意,小心留神着八岁小红马的的前蹄。他要是一个马失前蹄,这六七十度的陡坡就得靠我滚下山去了!我尽力向后靠着。总算安然下山。已经大中午了。我怜惜小马,又没有讨价还价,二话没说付了50,谢过杨姓老乡,拖着酸疼的双腿,回到客栈歇息。 到了下午两点,我探听到去洱海渡口,可搭二路车,一块钱。船上当地人不要付摆渡费,谁让我是叨扰一方的不速之客呢?船费要一百!洱海上有下关吹来的风,还真的波涛阵阵了。我摇啊摇的,来到了罗荃岛,路过观音庙、太子庙,在岛上上通天镜阁的雕画长廊顶上看懂了一个关于望夫云、石骡子的传说。 整个洱海就是五朵金花的故乡(听说那五朵金花如今七十高龄,都住在喜洲)。大理把女孩子都叫做金花,男孩子就叫阿鹏哥。船上两个东北来的客人,给我讲了他们在云南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说版纳一定要去,那里有热带雨林、傣家人的节日还有美丽的“骚的里”(小伙子就叫“摩的里”啦)。说丽江纳西人以胖为美,男的叫你“胖金哥”,女的叫你“胖金妹”。。。每个地方,都很有意思啊。云南,彩云之南,真的就这样的五彩斑斓!我在洱海上就开始盘算明天去丽江的计划了。 没多久,船家居然把我们带到了金梭岛。我干脆上岸吃了串洱海的海螺。几个女孩子簇拥着我一个人去岛里家中喝白族人待客的“三道茶”。那架势,吓坏了同来的客人。他们说,你一个人跟她们去?深入虎穴不害怕呀? 我不知道。让船上的人等着吧。我倒去尝尝那三道茶再说。第一道苦茶,烤时要抖上一百抖,又叫百抖茶;第二道甜茶,加了核桃、蜂蜜、红塘、乳扇;第三道回味茶,加了生姜、花椒、桂皮。。。是不是挺有人生哲理的味道?我只知道,洱海小岛上风大,最后一道茶倒是能防止伤风感冒。 喝三道茶的时候,白族姑娘唧唧喳喳,有的教我说白族话,有的让我看她们的扎染。照片上看起来,的确很美啊。 船上又有人说我胆儿大了。他们劝我要结伴而行。云南多大呀。 再回古城,我搭的是船上朋友包的车。他们热心地帮我打手机询问丽江到上海的机票。 我在思考,明天从哪里上大巴去丽江古城的问题。 回到古城里,我看时间还早,不到晚上回客栈看电影的时间。我就找了个叫天堂的吧吃东西。一边的沙发里有人躺着在看纽约黑帮DVD,老板娘说,你也去那里吃,一起看电影吧。 我坐在书架边上等我的食物,开始找了本关于丽江的画册看起来。那里还有很多侦探推理小说,还有和外国人换来的原版书。 大理每个角落都很留人哪! 就是吧里放的滇藏民族音乐搀杂着那个人看纽约黑帮的音响效果,让我有点想杀人。 回到客栈,A Bridge Too Far刚刚开始放映。很奇怪。这么个幽静的小古城客栈里,放的竟是部轰隆隆的世界大战的片子。 昼夜温差这么大,我在院子里越坐越冷。金花给我弄了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我看到了影片结束去洗澡。 10月30日,又是一大早。我出发去了丽江。手里抓着个苹果。心里想四季客栈真好,自助早餐的面包花生酱酥油茶咖啡牛奶酸奶水果。。。一个晚上住宿费30。 真留人哪。 最终我还是要去丽江古城了。看来我不算玩物丧志之辈,有前途。丽江那里有雪山等我去征服呢。我又来劲了。 大理下雨了。 奇的是,我后来离开丽江那天,丽江也下了很大的雨。 大巴的车窗很宽大,可以看见高原草甸的风光,牦牛马羊也随着海拔的提升,长相越渐粗犷。一路上,我一点倦意也没有。 我准备保持兴致高涨,回到家里再彻底垮台。 一个朋友发来短信,千叮万嘱,务必入住“望古楼青年客栈”,说是居高临下,古城尽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说老板娘正在和一个帅哥拍拖。。。 我拖着个行李,顶着高原的日头拾级而上。一路上那石块堆砌的台阶蜿蜒缓上,通到坡顶的望古楼。我想两边的纳西古居有八百年的高龄了,怎么这石头台阶愣是这般凹凸崎岖,疙瘩生硬呢?难道纳西年迈的“胖金妹”们实际上反而身轻如燕,几百年了凌波微步上的石阶?要不,就是雨滴石穿,檐角漏刻,一路坑洼? 忽然擦身而过,一位年迈的纳西婆婆。身上背着白色的背带交叉胸前,俨然一个明显的“木”字。隐约觉着,这和古城里最大的“木府”一定有关。当年的首领,族中第一大姓是木姓。后来从香格里拉往丽江返回的路上,纳西司机告诉我,纳西族第一大姓的确是“木”姓,其他三大姓比如“和”、“李”都是“木”姓的旁支或下属。你看“和”字就象是木字头戴斗笠、背负箩筐;那“李”自然便是木氏的子辈后代了。 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那间客栈,一晚上20块,我和两个韩国女孩同住201房间。 我的客栈门厅就很精致,质朴无华的那种精致。矮矮的木梁上有一排老旧厚实的风铃,声音却是脆生生的。进得门来,右手边是三排书,壁板一侧是一个草编篓筐,漫出的是一大捧紧簇花团,粉紫的野花星星点点延伸到书边。窗边还有一挂木条作框的扎染布画。窗外竟是一棵高大的苹果树,结了发黄的果子,叫你相信,要不然你推窗伸手摘一个吃也行啊。真想把行李一扔,就坐在窗边的藤椅上,远眺古城一顶顶八百岁的翘微微的厚实屋檐。 走过一条面朝山下古城的木梁走廊,我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个韩国女孩好象去了玉龙雪山了。我可以先去考察一下丽江古城各小角落。 望古楼要门票的。我不进去望它了。还是让它望我吧。我一转身下山进了窄窄的古街。巧的是在一家手工艺品小店里看到了一幅关于望古楼的作品。原来“望古”是纳西语的音译,意思是站在致高点远眺雪山脚下的古城。望古楼有十三层,象征玉龙雪山十三峰;楼内有2300幅壁画,象征丽江古城23个少数民族;楼高33米,象征丽江古城居民33万人口。3也是我的幸运数字。家家户户门前盛开的大头菊花,更是我的幸运生辰花啊!我又喜欢上这里啦。 我跑去同学和她父母入住的客栈,打算来个二度偶遇。结果她爸爸妈妈在整理房间,我同学不见踪影。我等着等着干脆在那个四合院里碰到了一个以色列人If Dach。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竟要我坐下来品他的以色列茶。他的英文听起来有一点点中东味,和他的茶一个气息。他是学生物的。孤身一人已经闯到过中国的大西北了。聊了很久,他干脆捧起他用希伯来文写的旅行日记念给我听。我当然听不懂。我同学又看见我,乐坏了。拉我出去找食物。那以色列男孩说,他知道有一个吧,里面有DVD可以随便挑了看。于是我们约好晚上八点还在这个院子里见。 我和同学去了一家食舍,门口有一张大猪皮,带猪头的,猪头上打着个喜庆的大红绸蝴蝶结。后面是一大缸酒。我们一边一个和这门面来了个留影,应该够触目够惊心。我们风风火火霸占了带唐卡还是灶神像的上座,背后有大串的玉米辣椒。。。旁边一桌团队旅客竟然向我们献高粱酒。 我们还是吃了鱼。 还是他乡遇故知,兴奋莫名。我记得我在咖啡吧里,问同学一个困扰了我很多年的问题:你说那奶牛都是黑白相间的吗?黑白相间的奶牛都是母牛吗?那有没有公的黑白相间的奶牛,它虽叫奶牛却不产奶呢? 那他叫什么牛呢? 那就是说黑白相间的牛不一定是奶牛咯? 我同学震惊了,沉默了。听着吧里的滇藏民歌,她说,这是个问题。 白天我穿过四方街,走过万子桥,发现这里的流水小桥比大理古城更加庞大工整,虽然古老破旧,但是该保留下来的都在。我会一不小心就踏入别人家中,抱起一只漂亮的蝴蝶犬,就可以随性地让纳西人家的小哥给我拍照。他们会让我站到庭院有东巴文的照壁前留影,让我坐在很大的藤椅里慢慢玩他们的小狗。 再走几步到了木府,又要门票。不去了。我弯进了一条小巷,发现了小小东巴画坊。这样就遇见了有名的东巴传人阿玉宝。他的白沙壁画闻名海外,直到现在,仍在为云南各新旧庙府画壁画。店里木刻、油画什么都有,挂着的风铃下一块块黑漆漆的小木块上刻满了迷人的东巴文。他自己埋着头,手里涂抹着一块木版,特别专注,心无杂念的样子。他说他五岁就开始画画啦。他说他爸爸是个艺术家。他指指角落的梵高像说我画得像吗?我说像啊,他和你一样是自学成才。他说梵高比我幸运,有个好弟弟全心支持他。我吃一惊,原来他也和我一样看过厚厚的梵高传!我说,你比他幸运,你那么年轻已经尽人皆知了,你的白沙壁画已经开始要流芳百世啦。他黑黑胖胖的脸笑得很可爱。他说他大半年都在外面画壁画,很难得回到这里的。我让他在美梦成真的东巴文边上给我刻下了我的东巴文名字,乐颠颠地和他闲谈。他的大名叫和汝奇。我会记住阿玉宝的。和他这种与世无争的质朴奇人聊天真是舒坦。他肩上的使命可不轻啊。东巴文就在他的手里鲜活着。 为了白沙壁画,也得谢谢执着的阿玉宝。越是纯的东西,越能流芳百世。 有心的纳西人在店门临水处摆放古朴的桌椅,上悬五彩灯笼,有草编的、纸糊的,更有鲜红的辣椒串挂而成的。闪亮耀眼的辣椒灯笼啊在晚上一盏一盏的晃在露天小台子上,耳边又是些泼辣的民族歌谣音响阵阵,谁还惦记得起客栈小庭院里天井上那弯小月亮啊? 四方街的晚上也热闹,纳西男女带着客人们一起拉手唱歌跳舞。那歌自然是纳西歌,我们听得懂的只有欢快的节奏。后来一个纳西司机在路上告诉我,那时候可要小心,别随便被纳西小伙子拉上手,否则的话,他一晚上都不会撒手,跳完一曲再一曲,直到你筋疲力尽。到那个时候,你只能向纳西小伙子苦苦求饶。否则他可以紧紧抓着你不放手,越跳越开心。 10月31日的晚上,我们和以色列小伙一起找到了那个叫Prague的吧,看了部傻乎乎的美国电影Little Nicky. 那里二楼的沙发很舒服,上面挂着个奇形怪状的灯,白晃晃的线条诡异。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小小的纸灯笼散发出暗暗的烛光。挂着的兰花,小幅东巴文字画点缀在木质的梁间墙上。 我差点睡着在那里。 告别时以色列小伙说他明天去中甸。说I will miss you. 晚上回到客栈。韩国女孩和我聊了好多。当我发现玉龙雪山要缴索道费160,进山费80,还有云南环境保护费40。我开始怀疑特地坐索道上雪山的意义了。再说这样上山,也太大众化了。也没个性是吧?我当机立断,决定第二天和她们徒步虎跳峡去。她们让我看地图,告诉我明天得去买张到大具县的票。下了车,望金沙江边新渡口过去。对面就是哈巴雪山了。 我的决断是英明的。因为去大具的路上,我绕了玉龙雪山32转,翻山越岭,两座雪山尽收眼底。 纳西族的和姓司机让我坐在他旁边,一路热心解说,后来干脆唱起了纳西歌! 他帮我逃掉了80块钱的进山费。还一路叫我快拍照片哪这里好看吧? 看见金沙江十八险滩最后一个险滩,也就是我们开始下虎跳、中虎跳之行的起点了。两座雪山夹着一条汹涌的江流,陈柱他老人家朗声说道,那里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峡! 来时路上远远就看见一大块滑石板,据说每80年一次大滑石,金沙江就得断流。船家说上一次大滑石是96年。好大的滑石板!不知道是谁劈的那一斧子。白花花的从天顶一掼而下,横在玉龙雪山和我的对面。 下山到渡口要下1000多米。没有开发过的徒步路线,不是很好走。蹭蹭蹭地只顾脚下了,来不及对金沙江产生敬畏之情。在大具村子里听说,虎跳峡自八十年代有外国人徒步探险以来,已经有7个外国人葬身此处。去年,一个以色列青年,自称是特种兵部队的,不肯坐渡船,在老渡口想横渡金沙江的。结果未遂。尸体在旋涡下面打转,浮不上来。结果家人花了7000美金,向金沙江索回了全尸。 下到江面边上,那巨大山石里凿出的大弯道白石花花的直通一个不成型的微型码头--我第一个跳上摆渡船,手里抓了个大苹果。 尽管这一段江面宽宽的看似平缓,渡船的人还是小心翼翼。船头的手握长长的平衡杆,岿然傲立,一动不动,好象提防着江底什么潜伏的怪兽。 终于到岸了,那边是哈巴雪山的江边啊。我们开始向上攀爬。来回曲折,又要上1000多米,才能到达上面的公路。我狠狠啃着苹果,向头顶湛蓝的天空迈进。 一路上你会在地上的大石块上看到黄色的大箭头。指向Woody’s G.H(山白脸客栈)还有Tina’s G.H. 这当中这段就是最难走的中虎跳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两千米高的公路上。但是那样,你就不能和滚滚急流当中横卧的虎跳石来个亲密接触了。当然要舍命下去走一遭。找个向导。万一有个好歹也好通报一声。 在下虎跳的公路上,我借了当地老乡的大脚踏车骑了一段,目的是追赶五只风骨卓绝的大山羊!它们和古城里家家户户盛开的大头菊花一样,是我在高原上邂逅的吉祥天使啊,我能感觉得到。 我必须小心。那左边是陡坡,滚下去就是惊天动地的金沙江险滩,而且还得滚上一千多米,才能入水。对面的玉龙雪山上隐隐约约袒露着我刚刚下来摆渡的山路。现在我踩着的已经是属于香格里拉境内的哈巴雪山啦。 到了中虎跳,我还了脚踏车就下去了。那山路实在累人。好在向导是个有趣的汉族小伙。他帮我认识了臭椿和水麻。一路上偶尔会绕过一两间农舍。这里的鸡,都长得很高大!偶尔一抬头,看见石头圈里一只巨大的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的红色绒线衫肯定惹他讨厌了。没走几步,又在一大棵极其变态的巨型仙人掌树下,邂逅了一头硕大无比的猪。它在深陷的石头圈里沉思。 我走的是当地人走的路。天梯是农民自己打造的,九十度直上直下。我没有买保险,还得付给他们保护费。此山是他们开,真该这些买路财。 到得震天动地的虎跳石边了,我已经被日头晒得要化了。那最凶险的一段江流就在我面前炸开,一浪一浪地轰鸣着,撞击过来。当然,吞噬不了我,尽管我站到了最后一块还算干燥的石头上。那江流基本上可以冲着我恼羞成怒了。 传说中一只老虎借那块虎跳石一越从哈巴雪山跳到了对面的玉龙雪山,可见这江面之窄,湍流之急。我想那老虎要是也按照刚才邂逅的巨牛巨猪那般成长势头,其实这一跳,对它而言也实属稀松平常了。天天跳着玩儿吧。 向导说,你的脚法好,走得快了。要是晚些时候到此逗留,就能看见彩虹。那彩虹每天准时出现,大约是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 传说中的Halfway客栈我没有去。这个遗憾留着吧。 我手上抓着大具村民送给我的手绘的中英文上中下虎跳峡地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再回来。那时侯,是不是还这么无所畏惧。 对了,我路过的时候,大深沟瀑布对面在建造大深沟桥!等建成了,我就就可以得意地回顾,看当年自己如何攀上中虎跳,抬眼见新桥初建种种了。 到桥头回丽江古城。又是一个纳西族的和姓司机。他两个小时里就没有停止过说话。我的脑子被纳西民俗充斥得要溢出来了。他还告诉我,他家有8亩地,政府在大举“天保工程”,倡导“退耕还林”,政策诱人----8年里每亩田补贴300斤面粉,还有每亩60元种植费,他们可以把粮田改种核桃树!他父母不同意,可是他已经把8亩土地上报了。 他说到这个,是因为他觉得我一个人出来探险,胆子不小,父母肯定有话说。他好象站在我这一边啊。 然后他居然还和我谈政治。我居然也会和他瞎扯。说什么中国太大,说实话治理起来也不容易。政府也不容易。少数服从多数更不容易。事实上还是多数服从少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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