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尔多迨 发表于 2014-1-13 09:36:55

另外一个人的修行路

与佛洛依德拥有达利、茨威格等艺文界实践追随者,还能搭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癫狂做佐证的风光不同,荣格神秘主义的精神分析理论,略略显得有些寂寞。好在他有黑塞。

黑塞和荣格都是清隽瘦长型,内倾型人格,德语文化背景,自然崇拜,神秘主义倾向,早期童年生长环境宗教氛围浓厚……但很特别的是,两个人在自己39岁的时候都面临生活危机:黑塞39岁时第一个妻子精神分裂,小儿子病痛缠身,黑塞精神崩溃开始接受荣格弟子J.B.朗格和荣格的心理治疗;荣格则在自己39岁的时候与佛洛依德分裂,被离弃于维也纳精神分析学派之外。两人随后开始独居生活,反省沉淀,六年后黑塞的《悉达多》出版,荣格画完《红书》重出江湖,开始教学演讲,并形成了自己的心理类型学体系。黑塞逝世于1962年,荣格逝世于1961年。

两人相差2岁。

打完上面这些字,我想,要是放在现在,这俩人肯定是内定CP,灵魂伴侣式好基友……

不过那个年代,类似的痛苦也许发生在很多知识分子身上,只是这两个人有幸更有能力把自己一路的思考和结论分别用理念与诗意表达出来了。



黑塞的悉达多,我想除了和他父母的印度传教经验,他自己的印度旅程有关,应该和荣格,也有不小的关系。另外我还十分庸俗应景地想到了李安的少年派,原谅我在荣格之后又东拉西扯攀关系,但我真的在两者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方简约的诗意,磅礴的内心镜像,以及对自然或者说宇宙大神的臣服和皈依。不过派是历险中找到了自己,悉达多是沿着自己选的修行真理之路,寻到了自我,然后超离了自我。

说来也巧,最近与修行人有缘,有机会听了长长的修行心路,反观悉达多的修行:

与父亲的脱离——苦修后发现与自我的隔离——聆听师尊教诲后决定亲自体验教义后真实在的感受——从保持清醒到沉溺于感受中的物欲和肉欲——自弃后重生,认清导致他沉溺的小我也藏在对真理的追求里,那是自傲激进博学理智以及不会真正爱人的源因——感受忘却自我的对孩子的爱,感受到真正的实在界体验,但这种爱变成了一种执念,变成一种挡蔽的力量——最后超越此爱,看清时间的虚妄,对自然皈依。

大家的经验,错落在这几个节点里,有求苦修得解脱的,有求自我的,有求宇宙本源的,有求体验的,有求爱的,甚至有几个东西纠缠在一起的,但是没有最后超脱的。

出离超脱,过去我一直远观这个追求,总疑心是修行人拿来屏蔽痛苦的说辞,其实确实,很多的苦行修行者都执着在悉达多的第二阶段,可就算你学会了水面行走,那不过是隔绝了自我的结果,于是悉达多想:“我将向自我学习,以自我为师;我将从自我证得悉达多的秘密。”这条路多类似佛陀的路,可他并没有追随,因为佛陀的体验不能代替他的体验,最后他靠自己证得的,他在河流中听到的,他超过了的,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里也借彼埃尔之口说:“我从心里感到自己是一个庞大和谐的一个整体中的一部分。我觉得我绝不会消亡,那是因为,宇宙间万物不灭。”我学佛不多,不知道这算不算禅,但西方的两位大师,隐隐都指了一个方向……

于我自己,正在体验和觉察体验后面的自我,可看悉达多这个自我,是第三个节点他发的愿,但在倒数第二个节点才解决掉的问题,也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阶段,但我所在的节点,让我对他的辗转体悟感同身受。

小说不长,非常建议总在寻找自己道路的人看,这不是一个人成佛的故事,但这是一个充满着实证体验和丰富思索的故事。其实黑塞的书统统可以划为此类,看另外一个人的修行路,无论自己是不是在修行,总会感觉到属于时代的,和超越时代外的一些恒久的能量。

当然如果你并不执着这条路,这个故事一样有圆润和悠扬的文字,字字珠玑,于琢磨间多听一点道理,也不是坏事。

不过上海译文的这个版本还是有点白玉微瑕:前勒口和辅文里的译名和正文不统一的现象发现了若干处。(《悉达多》书评/大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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