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上春树到大卫梭罗
初二时我买了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原因是一本我当时每期必买的杂志上推荐说这是日本版的《红楼梦》。虽然至今我都想不明白这书和《红楼梦》有毛相干,但那会儿正沉迷于《红楼梦》“研究”的我立即杀到书店把它捧回了家。后来这本书在同学中广为流传,以至于最后不见了踪影。几个月前我才从一个初中同学那里获悉书最后停泊在她手里。书的封面我还有印象,蓝色的简单花纹,上面写着一句:一曲什么什么的青春恋歌。掏钱买书的老妈看到这句话乐了,幸亏她没翻里面,否则估计就不是呵呵了。里面露骨的描写让当时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日本人不是很保守吗?
大学毕业那年为了学日语,我买了一套日文版的重读。读完我在日志里调侃:什么是成长?——初中时读《挪威的森林》,觉得很色情。大学毕业再读,觉得很纯情。人之所大欲,其实是绕不过去的话题。只不过孤拐如村上君,最现实的作品里也非得加上个不怎么现实的人物,方显人生的迷思以及命运的不那么顺理成章。
总有几个阶段吧,回头重读一些当年怎么也看不明白看不进去的书,忽然之间恍然大悟,好像和一路走过来的某个自己迎头撞上,心惊之后挥手放行。村上春树是一例,其次是米兰昆德拉,高中时舅舅送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到大二时的某个夜晚才一口气读完。这本书的神奇之处在于我一直承认是本好书,但看完后,人物、故事、词句,居然一丁点都没记住。回想那时候,正处在自己跟自己较劲的青黄不接阶段,其势头果如米兰昆德拉之思辩过度用力过猛。现在看来,掰扯的大多是轻飘飘的破事,但那会儿也的确不能承受。
再之后就是大卫梭罗,大学时某个假期买了本《瓦尔登湖》,之后每个假期回家去时都试图读下去,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今年终于读完,部分囫囵吞枣,部分于心有戚戚焉。一个朋友曾嘲讽说很多人不管读不读书,家里都供奉着一本《瓦尔登湖》。这本书似乎成为一种宁静闲适生活的象征。但如果抱着这种想法,估计是真读不下去。全书大部分是对湖边生活的真实还原。怎么种豆子,怎么测量湖的深度,怎么做家具,怎么度过漫漫冬夜,很琐碎,很淡出鸟。现实生活完全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完美,木心在《文学回忆录》里也提及自己曾经真正跑到瓦尔登湖去参拜,结果大失所望——不过一个小池塘而已。不像梭罗笔下,或者说我们所以为的一年四季有着迷人变化、周围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宽广湖区。
梭罗在结束语中也不客气,痛骂这种不经过亲身实践就盲目接受成规的狭隘蠢人。我们可以说这本书的内容其实很杂乱,其实没什么条理,质问梭罗你喜欢这种生活怎么只住了两年?但必须承认,“至少我是从自己的实验中了解到这些的;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充满信心地朝他梦想的方向前进,努力按他想象的那样去生活,他就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而什么是成功呢?“他会抛下一些东西,会越过一条无形的界限;新的、普遍的、更为公允的规律会开始在他周围、在他心中形成。
所以,梭罗描述的,不是一个避世的伊甸园,而是以真实的表达为基础的实验田。 “我主要担心的是,我的表达不够过火,没有过多地超越出我日常经历的狭小范围,不足以表现我认识到的真理。” 瓦尔登湖其实只是表象,这本书其实是对内心界限的探索。如果你也有相同的愿望,或者在路上,那么这本书提供了一个样本,看一个先行者如何真实记录下他向自己开枪,努力成为内心宇宙志专家的过程。别那么关心大卫梭罗离开湖区之后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大隐隐于市,门前的雪在春天也同时融化。安谧悠闲的人会拥有同样使人高兴的思想,欣喜于投射在窗子上的明亮夕阳,以及蛋糕上的糖霜。(《瓦尔登湖》书评/慕月薇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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