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观冰露 发表于 2014-1-13 09:40:32

只剩静默

这么多年,有些事像一只插销,死死地别在心门上。锈了之后,里面的打不开,外面的进不去。---七堇年《平生欢》
周饶那时候在复读。
十三班在四楼,八班在三楼,刚好楼上楼下。下课,在阳台上两个班级经常闹闹,周饶也探头向下看,偶尔能看到白起,他静静的望着远方,表情平静。周饶想,他应该是在看学校前面那条河流。
那条河,已经加高了河堤,靠近学校的这边也加高了栅栏。关于它,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比如,溺死鬼,每年跳河自杀的复读生,千年的绿头龟……老师一再严申,禁止攀爬栅栏。可还是有人攀爬过去,比如,周饶的舍友,小米。当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她在十四班的男朋友一起。他们在晚自习之后宿舍熄灯之前的那段时间,爬过去,然后,再爬回来。周饶很羡慕小米的胆量,想到这里,周饶就很黯然,她暗恋他,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像小米这样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其实,说起来,那条河很漂亮,东西贯穿整个城市,曲曲折折,算是这城市的母亲河了。依河建了城市公园,再依了公园建了很多学校,技校中专高中小学中学大学都有,周饶现在在的复读学校,本来是大学的一个校区的,隔壁东面是中专,后面是小学,都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西面是市党校,一定时节,车来车往,熙熙攘攘,又是另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学校和公园原本是没有围墙栅栏的,孩子们在公园里任意嬉闹,恋人在僻静处约会,轻轻说着情话,老人遛狗锻炼,一片融融。后来因了些有的没的事,一直说要建的,也没真的动工。后来,市里某位领导的公子,不知怎地就溺水而亡,才真正慢慢建起来了,而且越建越高。
那条河,此时静静流淌,注视着这世间的喜怒哀乐悲苦离合,在十月的阳光下漾漾着,光影亮亮,这种亮光正在白起的眼睛里闪烁呢!周饶靠在阳台护栏上,舒服地看着,觉得很温暖,脸就温柔起来。刚好白起伸展身体抬头就看见了周饶,他愣了下,很快对周饶微笑,周饶很是窘迫,只有对他傻笑,觉得有点不对,就很热情地对他挥了下手,白起正为难着要不要也挥手回礼,上课铃声响起,周饶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尴尬的笑了笑,便回了教室。此时的周饶,其实还在阳台,正在安抚她砰砰乱跳的心呢!周饶并不像其他的人那样,一听到铃声便回到座位上,不是因为周饶不爱学习,而是因为这两节课是写作课,老师已经年迈,周饶是语文课代表,由她负责。
想起语文老师,周饶的心会温柔,觉得像爷爷,周饶从没见过爷爷,在她出生之前,那个传说中的男子就过世了,连死亡一样也充满戏剧性。老师会在每节课上咳嗽,要下讲台出门吐三次痰。有些男生讨厌这个老头,背地里总是埋怨老师,周饶就看着他们,听他们讲,一言不发,眼睛也一眨不眨。时间久了,他们就怕了,倒不是怕她去告状打小报告什么的,而是被盯怕了,毕竟周饶是个女孩子。
语文教研组在三楼,八班的隔壁。每次周饶去教研室都要经过八班,从门里望去,会看到白起,有时他在埋头解题或是飞速写着什么,有时正在朗读,有时也会看见他和别人讨论什么;偶然在走廊碰见,也会无关痛痒的讲几句话,比如复习的怎么样了,累不累,还好吧,什么时候打篮球之类的。
周饶的物理是最差的,她的小姑夫带七八班物理,七八班物理总是十四个班级里最好的,每当想到这个,周饶总会不好意思。小姑夫是个儒雅的男人,皮肤白皙身材瘦弱却高拔,白面书生的感觉,很腼腆,据说上课很少正视学生,脸都会红的,从七中被挖到这个学校,也算三十而立。周饶拗不过小姑,找过他一次,很尴尬,周饶跟他告别之后,发誓再也不要在学校里跟他见面。有一次课上去语文教研组拿材料,经过八班,周饶又不由自主习惯性向里张望,她没想到八班正在上物理课,刚好小姑夫正眼神游移到门口,看到周饶,愣了下,以为周饶是找他的,然后迅速出来,彼时周饶正满足的迈向语文教研室,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压根没注意到他出来。
周饶!他轻喊,周饶没停。
其实在安静的上课时间,在走廊上也已足以听到他的轻喊。可是周饶就是没听见。
他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周饶的胳膊,周饶被这一抓,吓得啊~~~一声惊叫起来,八班骚乱起来,有人咚咚地跑出来了,周饶反应过来,看清楚小姑夫的同时也看到了小姑夫背后的白起,他担心的眼神正冒火,周饶明白过来,脸红地像番茄,慌慌喊了句小姑夫,倏地,再看,哪还有白起的身影。
以后,周饶想起来,总是想,看见白起一定是自己的幻觉,过度惊吓会想起前一秒见过的人的。
周饶以后再也不敢从八班门前经过了,每次她从四楼的另一侧楼梯绕一圈,然后下楼直接到语文教研组。周饶有时还是能看见白起,在走廊上眺望窗外的绿色,应该是在休息眼睛。
他们也这么慢慢熟络起来,冬天慢慢就来了,在一起开玩笑,有时候回家也会一起走到车站,她等她的8路车,他等他的18路,然后各自离开。等车的时候,他们也会打赌,谁的车会先来,她赢了就要他周末给她补物理或是数学;有时候也是一颗棒棒糖或一块巧克力什么的。而他总是笑,说赢了就告诉她一个秘密。可惜,他一次也没有赢过,连周饶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总是笑,有时候周饶特想知道,就跟他耍赖,他就慢悠悠说:我没秘密!
周饶知道他说谎,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从不敢看周饶的眼睛。但是周饶不想要那么复杂,他们已经很累了!
周末,他们一群男生在操场上打球,周饶经过时,看见他正跳起投球,球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砰~球进了。周饶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好球~白起转头看她,一脸欣喜。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落地的时候,撞上别人后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一刻周饶甚至听见了他手掌着地后摩擦的声音。
白起的手掌,划伤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她跑到他班级门口找他,看见他的手,没有包扎,有点肿起来,周饶本来想安慰他,又觉得有点做作,就随便扯了几句。周饶破天荒想给他副手套,又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于是她给每个复读的同学都买了一副,周饶有时候就是这样,做事让他觉得没逻辑。白起拿到手套的时候,表情有点受伤!
日子缓慢,周饶和白起之间只剩静默,都如同河水。(《平生欢》书评/小迷糊)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只剩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