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晚明
晚明其实是个敏感的词,因为明清易代的事儿就离这个不远。但我并非因为亡国,怀念之类的情愫而关注这段时期,很简单,最开始因为戏,在古代戏曲史上,晚明的剧坛是一个不容忽视,光芒逼人的时期,四大声腔,昆曲流行,江南文风鼎盛,才女才子辈出,各色剧本涌现,仿佛那个时代生活在江南的人,凡是文人,凡是名妓,凡是官绅,似乎大多都和戏曲沾边,会写会演会唱,有家班的更是要精心培养,以求尽善尽美。当然1644是个界点,明清易代也是个绕不过去的大事件,而我却如同写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的张岱一般,只是沉湎于亡国前的纵情声色,繁华似锦,不愿梦醒,这是一种消极的心理,在某一方面已然绝望,干脆将热情与真心都付与闲情雅致,诗词歌赋上,以求自我麻痹,自我疗伤。
对于史,我所知甚少,所喜爱的,大概是那阵放纵任情乃至奢靡狂狼的性情风气。我知道要做到那样的不管不顾,愤世嫉俗,逃离现实是需要一个前提的,若社会秩序正常,矛盾缓释,内外安定,便没有那么多的隐士,隐者,自我放逐之人,披发入山之人。
总而言之,这是段不太正常但又极具个性解放的时期,政治沉疴难返,但在民间,却有各色各样的人和事,宛如浮世绘一般绚烂多姿,这些促成了我成为一个晚明粉。
然后来说说这本书吧,故事完结在了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离1644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末世端倪显现,而主人公的杀青镜头是这样这句话:春风骀荡,杏花如雪。
故事的开头张原从山阴启程,走上读书救国的道路,故事的结尾是他回到山阴,与家人团聚。
从1612到1618,只是六年,功名,红颜,家庭,事业,抱负,荣华通通得到,晚明人该有的生活,也都过了一次,该是不虚此行吧。
正好前不久看到有人评价晚明服饰,针对立领这个问题提出了质疑,一大家还是有所共识的,就是明后期气候的变化,大概是进入了冰河时期,天气变得寒冷起来,立领就成为了女性御寒的遮挡物,第二个就显得有些个人色彩了,说是一种禁欲的标志,用来束缚女性。作为一个对晚明女性生活稍微知晓的人来说,这个禁欲有点可笑。若要禁止一样东西,前提是这样东西必定要形成一种趋势,让人觉得需要控制,才去禁止。
众所周知,明中后期心学兴起,王阳明,李贽,乃至一批文人和女性都具有了个性解放的意识,虽无法完全摆脱礼教束缚,但在自我意识上已经开阔许多,明代服饰文化里出现了服妖一词,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原本应该按照等级和身份严格划分的穿衣规定,忽然被打破了,男性变得花枝招展起来,红妆,鲜衣,并以此为美,之所以成为了现象,是说服妖并不少,还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而逾越等级也开始出现,上层与下层人民互相学习穿衣,追逐潮流,下层的人去模仿上层人的穿衣制式,富贵精致,而上层人士去追赶民间的新奇样式,风行时尚,由此便有了余怀写在板桥杂记里的一句话:南曲衣裳妆束,四方取以为式,大约以淡雅朴素为主,不以鲜华绮丽为工也。这个南曲说的是秦淮,青楼女子的穿衣成为四房女子模仿学习的对象,淡雅简朴,看来当时的名妓的审美确实高一些。
略微走题,回到小说本身,感到遗憾的是仍未看到一个鲜活的存在晚明的独立女性形象,大概作者是男性,总是希望拥得美人归的。王端淑在历史上嫁给了一个姓丁的,并没有为了张原而终生不嫁。
故事停在1618,离我期待的精彩时代还有点距离,秦淮八艳尚未登上舞台,东林与朝中各方势力的争斗还未如火如荼,那些在朝廷动荡时期做出个人选择而被后人所评说的人还过着安稳日子。如张岱,祁彪佳,钱谦益。
戛然而止。用当下话语说是烂尾,但觉得作者是对晚明有情之人,再写下去,也许便无力左右大局了吧。(《活在晚明③》书评/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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