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人儿小松公平重盛
平家物语里,其实看到内大臣小松公去世后就顿感人生无趣了。按如今的说法,如果平家物语拍成剧,内大臣小松公似乎就算是我的所谓追剧动力的理想男主角吧。以他的死为标志,后白河法皇与平家之间再无调停者,院政与武士集团之间的权力斗争激化,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小松公在此书中大致是以当世人们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出现的。温厚柔和、冷静沈著。他最喜欢的儿子维盛被世人公认为美貌惊人,跳青海波的时候震惊四座,可见小松公也应是风采宜人的大帅哥一名,最难得的是不惊不躁,气度沉稳,为人宽厚。只可惜他在书中没出来吟几句和歌以示文采出众——大概篇幅太短了。
平家物语里关于他的几个段落都写的很妙,连木曾义中也很可爱,相反后白河法皇,平清盛这几位倒显得性格不连贯。
入道相国得知小松公的舅子大纳言成亲卿要谋反,也就是历史上所谓的鹿谷阴谋,众人都紧张不已摩拳擦掌。唯独“小松公过了许久,才同嫡子权亮少将维盛同乘一车,带着四五个卫府的人,二三个随从,军士却一个也没有带,泰然自若地来到西八条。入道相国及其左右的人,都觉得有点意外。下车的时候,贞能上前说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带军士?”小松公要救舅子,亦不想和法皇家闹翻,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回答的极妙:“所谓大事是指天下大事,这样的私事能说是大事吗?”那些带着兵仗的人听了这话,都显得有点不安。
之后,入道相国思前想后又想挟持后白河法皇这个“日本第一号大天狗”,手下人于是闹做一团,个个身披铠甲。唯独“小松公却是乌帽子便服,穿了大花纹的长统裤,提着裤腿,衣裳沙沙作响地走进来,相比之下,显得与这里的气氛不协调。”
儿子这样泰然盛装,结果老爹也只好庄容以对,最有趣的是爹的心理:”入道相国垂着眼,心中暗想:‘啊,内大臣又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样子,恐怕又要进行一番谏劝吧。’老爹大概也知道这儿子又要开始一套义正辞严的BLABLA了吧。“看到这里真让人忍俊不禁。
于是乎”虽说是自己的儿子,但按佛法来说,入道相国严守五戒,以慈悲为先;按儒教来说,他不乱五常,严守礼仪;所以觉得现在穿着腰甲与他相见,似觉不甚得体,便慌忙拉开纸门,将一件白丝绸法衣披在腰甲外面,但护胸板上的金饰还有些露在外边,为了遮住它,只得时不时地拢拢衣服的领口。
结果父子两人一见面时还挺尴尬。”内大臣走到兄弟宗盛卿的上座,坐了下来。入道相国一时找不到话题,内大臣也没说什么。“之后小松公才开始BLABLA连哭带劝。连后白河法皇和身边人听到这些也称赞小松公以德报怨。
书中反复强调内大臣之稳重,”小松内大臣向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着急“。中宫分娩时也是,在人们忙乱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带着嫡子权亮少将维盛和其他公子,坐了车慢慢来到。献上各种衣裳四十袭、银剑七柄,都装在礼品箱里;还有十二匹马,一起送了过来。礼数周到,不慌不忙,大约是贤人之典范了。
小松内大臣也不是滥好人,有其慎重机警一面,看到父亲与自己想法差异太大,又一意孤行,回到府中,马上发出通告,"让'凡信任我重盛的人全都武装起来迅速集合!'小松公这向来稳重的人发出了如此紧急的通告,一定是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于是武士们迅速装束起来,如风而来。散在京郊各地,如淀、羽束师、宇治、冈屋、日野、劝修寺、醍醐、小黑栖、梅津、桂、大原、静原、芹生里等地的兵士,有的只穿了铠甲,没有戴头盔;有的只背了箭来不及拿弓;还有的骑马只踹了一个镫,纷纷扰扰地奔驰而来。
西八条的几千人马,听说小松公的府邸骚动起来,也不向相国禀告便各自一路喧嚷着奔向小松府去了。凡是能上阵弯弓射箭的人,一个不剩全都跑去了。入道相国非常吃惊,将贞能叫来道:“内大臣集合人马打算干什么?难道真象刚才说的,要对这里发起进攻吗?”贞能听了流着眼泪说:“这要看是什么人了,他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连他刚才对您说的话,这会儿恐怕也已经后悔了。”入道大概觉得与内大臣闹翻了没什么好处,就打消了将法皇接过来的计划,脱掉腰甲,穿上白色的法衣,心神不定地念起经来了。“
小松公实际上并不是查清了什么真相,而是根据刚才劝谏父亲的话,想检阅一下听从自己命令的人马到底有多少,并不是真的想与父亲开战。并且想这样一来,也许可以使入道相国背叛朝廷的心思有所改变吧。
温柔沉静的人一发飙,到底还是有点力量的,小松公也不是小白兔。但是有时候也会疑惑,他总是和稀泥真的好吗?历史上对后白河法皇确实没什么好评价啊。
鸽派小松公因为力主调停,逐渐在平家被孤立了,政治权力开始转移到其他兄弟宗盛之类手上。因此,到了后来,小松公内心应该是很纠结寂寞的吧——又要尽人臣之责,又自觉对父亲有亏欠,读到这里让人心里不禁恻然。历史上认为他是胃溃疡或者胃癌而死,想来小松公在这一大家子里,左平衡右平衡心思缜密心事郁结,这种性格胃溃疡肯定跑不了的。
书中写的最妙的是小松公的死。不提他逐渐权力旁落,而写小松内大臣听得国内凶兆不断,因他是对任何事情都非常谨慎的人,马上就到熊野参拜神社。在本宫的证诚大菩萨神殿里,彻夜地祈祷:“父亲入道相国,所做所为多属无道之举,动辄挟制法皇。重盛身为入道相国长子,虽曾屡屡诤谏,但因己身不肖,不被父亲采纳。看他所作所为,大概一代荣华犹自难保,更不要说子孙相续,显亲扬名了。此时此刻,重盛自思,我忝居重臣之列,随波逐流,恐怕不合良臣孝子之道,不如隐名退身,抛却今世令誉,只求后世冥福。无奈我乃一介凡夫,资质愚钝,不明是非,因而未能毅然决然。为此祈请南无权现金刚童明示,若我平家子孙荣华未绝,仍能仕于朝廷,恳请缓和入道的作恶之心,使天下得以安宁;若荣华仅止于家父一代,子孙将会蒙羞受辱,那么就请缩短重盛的寿命,以救助来世的苦难。以上祈愿,唯求大神予以冥佑。”
于是乎他真的就死了,免了后面的痛苦。后面平氏一族盛极而衰,各家子弟年轻的生命如同朝露般消逝,天下生灵涂炭及各种生离死别,小松公都看不到了。
小松公最喜欢的儿子维盛后来入道自杀,源氏在那边得到消息还感叹,如果是小松公的后人,因其恩德宽厚,本来不用死的——小松公可谓死后也风头出尽了。
生前尽量行善事力挽狂澜,但搞不定就死遁青史留名了,这样幸运,岂非妙人儿?
导演啊,拜托挑劳模叔这个妙人儿做公家打扮来演小松公吧,小松公死的时候也就40出头,脑补成洼田正孝简直没法看啊。(《平家物语》书评/O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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