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杀伤”
我初来豆瓣写作时,正赶上十三出第一本书,常看网上有友邻推荐与分享读书心得。那书叫《爱的基本语法》,我暗自揣度,这是本教人家如何在谈情说爱时遣词造句的教材,作者是位编辑,厉害,今后行走江湖,逢着了得喊“十三老师”。而这本《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文字素雅有姿,狷介有持,讲23-28岁时期的友情、亲情、爱情故事,笔触轻灵,感性中蹦跶着理智,讲笑话滴答着泪珠,文艺范夹杂着楞丫头劲儿,活脱脱阳光少女快意恩仇。可就是这样汇集着涓滴意念的文字,随性流淌,却带着一股温柔的杀伤,仿佛向平静的记忆长河里抛石子儿一般,看得人胸中水花四溅,叮咚作响。这里暂不说对这些故事的体悟,作为一名写作者,我更愿意分享一下我对本书以及十三行文特点的些许认识:
第一,感性与率性融合结晶,俯首及拾的眼泪遍及全卷。
要说讲故事,十三在这本书里真正展现了青春期澎湃的情感动力,文字感性有光泽,情感率真带火性,才情涌动,泪腺充盈,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在全书6章,77篇文字之中,或奔涌而出或凝练而下的眼泪多达十几次,简单有力的一句句“我爱你”夹杂在泪光点点的文字之中。感怀喷薄,铺陈之势却毫无张扬,情感流注游走在清新与深沉之间,不矫揉造作,却顾盼有姿,密处生白,疏而有致。这眼泪,反倒见心见性,来得人心快意,仿佛时辰到了,情感来了,奇经八脉通了,一滴泪珠砸中情绪的汪洋,搅得周天寒彻,心潮翻滚。
来看这一段:
“周末我们上了大顶山,我一个人走下浅草覆着的山坡,回头看到一人一车一白塔你这光的剪影,你站在那儿,望着很远的地方,刚刚下过雨,阴晴交替,青草的气味远近播散开来,云层的空隙中投出阳光一束束投在群山之间,温柔的穿透了氤氲的雾气。我突然很想大声的问你:你爱我吗?后来我走到你的身边,把脸埋进你的胸前,我最终没有提问,就像你也没问我为什么哭了。”
再如这一段:
“跑向软卧候车室的时候,手机蜂鸣,高跟鞋哒哒哒一路脆响,我已经耽搁了40分钟,内心惶恐。终于站在候车室的玻璃门前向里张望,按掉电话,回头看见你。看见你,那一瞬间,我听见坚冰坍塌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好像在无边的黑暗里,终于摸到一面墙壁... ...我还是站在那儿,直到连你的剪影也看不见了,才走出候车厅,走下静默昏暗的出站台阶。正午的阳光照过来,我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红了眼圈。”
第二,幽微妙处略施工笔,放大镜下的尽书女心。
我并没有系统看过十三的小说,但我确定,她一定能写的很好。即便是在她书写的自己真实故事时,十三也展现出对事件情节调度、人物心理描摹的娴熟驾驭。把日常生活写的跌宕起伏,把起伏的情感写得妙趣横生,把趣事中趣人的幽微心事写得玲珑剔透。
譬如在《全世界最大的那颗钻石》一文中,十三写她和郭大先生,闹别扭,闹分手继而又重新牵手过程,情节陈设之好,人物心思之灵动,仿若将女心至于放大镜下,精工细笔,不吝书陈,极见刻画之功力:
“在跟社区门卫套磁的时候,郭大先生忽然碰了我的手一下,但我的注意力被旁边几条萨摩耶、金毛吸引去了,终于回过神来,他却没有再动作。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当街自掌嘴神马的,虽然表情还是很淡定。内心戏是:成了,我明白了,错过了,即使见面吃饭也是分了,完蛋了,不能在一起了,神马灵魂伴侣都成了美丽的扯了,所谓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伊通河没盖儿我跳下去得了,谁让你丫的眼睛都长狗身上了,老天爷你玩儿我这关键时刻你安排俩狗来分散我注意力,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以后他奶奶个狗熊的老娘我也不嫁了,就让我烂家里吧谁也别理我,我在真命天子面前输给狗了... ...后来套磁未果——保安也找不着钥匙了。我还在原地天然呆继续演绎无数内心戏,顺带下决心实在不成就别玩儿矜持古典了,解放天性把丫手拽过来不就结了?!但又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说来迟那时快,郭大先生突然拉起我的手:走,三儿!”
第三,情深意重,更需轻拿轻放。
《道德经》中讲:“治大国,若烹小鲜。”老子说的是“无为”:要干成点大事,必须的拿出点加“烤羊肉串”式的洒脱,放到写文章上,大凡情深意重的厚实情感,必要轻搬轻放,拿捏自然。周国平说,最能打动人心的情感是朴实无华的,他不出声,不张扬,埋得很深。
虽然本书中“爱情”的被十三写的光华四溢,而最令我动容的却是全书最后一个章节,关于“奶奶”和“父亲”的篇目:亲恩厚重,却写得随性轻盈,天然得流露;感情诚烈,尽在细出生辉,温婉遂有致。禅宗有“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足见直指心性的宇宙智慧,往往不立文字;而抵达灵魂的真挚情感,又全在信手之间。好的作者,呼风唤雨不求诪张为幻,写尽江湖无须狂情怪胆,情感淋漓,未必琼瑶,未必慨叹,全在乎率性,在乎拿捏,在乎落笔在心的方寸之间。
全书算不上一本严肃的文学读物,就故事冲突而言,也未见作者刻意雕琢。我说这本书之好,是好在诚恳叙事与情感真实,是好在青葱岁月里尽可以放豪言,说梦话,一手写情爱,一手写情怀。然而就是这一点点的诚恳与真实,涓滴意念,终于汇流成河,让沉浸在文字之中的我,无数次的被作者温柔的“杀伤”,一边浮光掠影说“妙哉”,一边浪花拍岸说“痛快!”(《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书评/午歌)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