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般的余华
“女孩一会儿唱着夜莺般的歌曲,一会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嘤咛一声,滑到李寻欢的怀里去了。”在《第七天》的第176页中,“夜莺般的歌声”竟然被余华连续使用多达5次。这种“密集轰炸”令人感到愤怒,显然,余华对这个短语的迷恋超出常态。我略微统计了一下,仅仅在《第五天》这一章节中,就找到了不下10个“夜莺般的歌声”。余华作为一个著名的小说家,应该不会犯如此明显、幼稚的错误。他应该很清楚形容词的“密集轰炸”会给小说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和破坏。余华用这个短语来描述婴儿的歌声,想必是为了强化这个意象。在《第六天》的末尾,余华写道:“身上长满青草和野花的鼠妹,听着夜莺般的歌声在四处盘旋”,在这里,余华似乎告诉我们,“夜莺般的歌声”有特殊的功能,它是灵声,可以净化死者的灵魂。然而,这样的理由还是太过单薄,理性告诉我,“夜莺般的歌声”如此泛滥成灾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指向,于是,我按图索骥——原来夜莺在希腊神话中是一种悲哀的鸟,是底比斯国王泽托斯(Zethus之妻埃冬(Aedon)幻化而来,夜晚悲鸣则是在哀悼她失手杀死的女儿。而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坟墓里的居民也被称之为“夜莺”。如此一来,我心中所有的疑惑便释然了。
余华曾经带给我巨大的震撼,在《活着》中,他叙述大跃进、文革时的文字是多么独特、简洁,具备诗意。排山倒海的“他们说”,气势雄浑,毫无“我”(福贵)的辩解的空间。这样别致的叙述,在气质上非常契合那个时代的狂乱的气质。而我也是在余华的叙述里发现“声音”的好处来,在写作上,完全可以通过话语碾压的方式来实现作者的意图。然而,在《第七天》这本小说中,余华带给我的失望多于惊喜。整本小说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准备了七年,或者是历尽七年的写作,而是匆匆忙忙的作品。一切都是匆忙的,结构上照搬上帝造世,材料上生硬地罗列的微博热点,文字更是粗糙,没有进行任何有质量的修葺——若是余华有好好去修葺这篇小说的话,他应该不会对“夜莺般的歌声”视而不见的。写出《活着》的余华当然有敏锐的文字嗅觉,而且,写过小说的人都清楚,一个小说写的如何,其实没有人比作者更明了。《第七天》这本书中,并没有序,参考上海文艺出版社的余华文集,三个长篇中(《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单单序余华就放了中韩意三个版本。而在《第七天》中,前序后记,干干净净,一个也没有。从此或许可以猜想,余华似乎也对《第七天》这本小说作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当然,这是好的想法;坏的想法是,余华可能认为《第七天》足够好,已经不需要前序后记去说明一下,故事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文章开头的那段调侃,是我的朋友陈志炜的作品。那时,我向他表达对余华的不满——主要集中在“夜莺般的歌声”中。而整本小说,也可以说是“不辱调侃”。杨飞与李青的爱情和婚姻,我敢说绝对是偶像剧中常见的桥段;关于Ipone3S的笑话,也像是春晚中的相声,显得勉强而无聊。《第七天》这样的小说不应该由余华来完成,可令人感伤的是,他偏偏就是余华的作品。(《第七天》书评/西门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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