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心灵的饥荒

我没有赶上多年前的那场大饥荒。据母亲说，那时姥姥做饭都是用地瓜蔓儿磨碎了蒸成窝头，母亲上学前会从榆树上扯下一块树皮在路上啃。所以，以我的人生经验是理解不了那一场灾难的，就像在听一个传说。

然而，《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却以另一种更为刺眼的方式将我这个九零后拉回到了那一个年代。一篇小小的文章，却清楚地点明饥荒的起因，更把人在面对这场灾难时表现出来的懦弱、坚强、虚伪和牺牲一一展现在我的眼前。多年前的那一切，就像一根生锈的刺，牢牢地扎进这个民族的记忆中，直指着人们心灵的荒芜。

在历史的一趟激流中，个人所能体现的存在感几乎是微乎其微的。一个人的妥协上升到集体层面就叫做“政治”；一个人坚持说实话、办实事，却算作违法乱纪，最终被历史的车轮碾作齑粉。人性之无稽已经到了一种戏剧化的程度。一场饥荒表面上有太多的自然不可抗力，但其实也是人人浮夸助长起来的，毕竟国家还有那么多“用不了”的粮仓摆在那里；一个伟大的政党所标榜的党性在历史的一刹那被普遍忽视，这时如果有党员依然坚持，他就注定成为悲剧，也注定成就英雄。



那个年代的人心竟是那样不堪地被扭曲至此，虽然结局里大家得以保全，但集体的沦落到最后还是悲剧；而主人公在历史的罡风中树立起精神的觇标，个人的牺牲又给了后人一种希望和光明。

古人常云，“以史为鉴”；又有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说，“历史是没有任何教育意义的”。想来这话都对。一场劫难的背后有太多人性深处的荒凉，让你在读史的时候寒彻脊背，但心灵深处的饥荒又岂是一捧稻谷可以填饱的。自卑、自私、欲望、倔强，灵魂的背叛会使你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你用尽一生的气力无非是在寻找一个真实的自己，寻找可以在寒冷中安慰自己的微弱的希冀。

但毕竟，人作为这个世上伟大的存在，必有一种精神可以支撑起这几千年的历史。我也相信，这种精神从没有磨灭，从没有消失。在饥荒面前，许多人可以抬起骄傲的头颅面对秋风的苍凉；但更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些人，可以打点好自己的一生，直面人类心灵的饥荒，带领周围的人们走出时代的荒原。后代的人敬仰他们，敬仰他们身体里那种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

这种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是每一个时代都拥有并在一直寻找的，我们今天亦不例外。当下的人们，在娱乐中浅薄，在浅薄中浮躁，在浮躁中空虚，在空虚中毁灭。灵魂的灾难是最可怕的，我们必须找到一种力量去应对这一代人的灾难。

这种力量并不仅仅隅于三两的伟人，你我甚至可以在自己身上尝试挖掘。那种在一瞬间迸发出的人性的光华，足可以照亮你的眼眸，指引你走出心灵的漫漫荒原。（《犯人李铜钟的故事》书评/THU岳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