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为一个目标而活着。也许,这个目标本身并不具备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期待本身。马尔克斯的中篇小说《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赋予了“期待”更加丰富的意义,就像一剂魔幻药,使苦凉的生命有一丝些微的温度。
小说本身并不复杂,但觉十分精致。上校住在漏雨的房子里,并要为下一顿食物而操心。他已经老了,但依然坚硬的像一块生锈的钢。她的妻子是病弱的,连喘气都可能会随时中断的病弱。最可悲哀的是,他们的儿子——也被政府军乱枪打死了。这画面就像一幅珂勒惠支的版画,除了力度之外,只有苦痛与悲哀,透着阴暗的色彩。以此为背景,故事才刚开始。马尔克斯精擅此种叙事风格,一个看似勾勒健全的体系——其实只是他作品的背景。或者,情节的交错本身只是背景的交错,在一个看似简单的结构上,遮盖着一层又一层的影子。
上校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一封信,一封有关他退伍金的信件。然而,政府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始终没有收到信件。当年某个仪式下的承诺,就像是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老了,他的儿子也死了,但他还是得生活。
如书中所言,上帝会告诉我们怎样生活。他的儿子是因为传递传单被打死的,那天他抱着一只斗鸡去参加竞技。作为一种期待,上校“接管”了这只鸡,就像是接管了一项使命。在期待信件的日子,他喂养这只鸡,以至于这只鸡耗尽了他们的口粮,是他们陷入挨饿的危险。他在妻子的劝说下试图卖掉家里的钟,然而没有成功。他抱着钟在街上走,走进目标客户的家里,遇到了儿子的伙伴,他因为这只钟而撒了谎。这一系列看似无意的渲染,实际上是在一点一点打碎人内心的坚硬。人的内心是柔软的,但一定有一些作为支撑的骨架存在,当这些骨架全部被打碎,血液就会像泪水一样汹涌而出。上校终究是一个“铁坨”般的人物,他的心没有散架,是因为期待还在。
当一颗心被期待的花朵所侵润,心血就会反过来浇灌这花朵。英国作家托马斯·霍布斯认为,期待具备一种可能性。期待的可能性尽管是虚幻的(上校的期待终究落空),但在发生过程中会不断的转移。上校一直期待那封信,但却未料到那只鸡身上所发生的事,这只鸡使他的期待变得不再重要,他从中获得了更加结实的东西。尽管他老了,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依旧是男人。一个坚硬的男人会变老,但绝不会衰弱。在期待幻灭后,他终究还是一个有尊严的老人。(《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书评/司马白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