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弹部队》在影片的一开头打出一排字幕:“战争就是毒品”,本书的开头也是如此,第一段就点明了全书的主旨:“在任务完成后的几年里,这些年轻人中的每一个都努力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无法辨认。对于另外一段生命,也就是以往那段生活的记忆,也因此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人为的色彩。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些事真的发生过,或者至少不能确定它们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书中那些年轻的意大利小伙子来说,去阿富汗执行任务的六个月就是摧毁了他们一生的毒品。这并不是说他们沉溺且享受战争带来的杀戮快感,他们丝毫没有对战争上瘾。这里的“毒品”指的是战争的破坏性,维系他们对这个世界原有认识的梁柱轰然倒塌,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变得如此的迷茫和无助,一旦陷入了这种情况,所有人的生活将永远地偏离原先的生活轨道,再也无法回归常态。
想想看吧,如果你眼睁睁的看着前几天还坐在你对面的阿富汗卡车司机,被塔利班用钝刀割下了首级扔到你面前,你还能无忧无虑的畅想以后和妻子到阿富汗旅游,带她见识一下单峰驼吗?如果你看到那个跟你热火朝天的讨论网恋问题,一派天真浪漫的战友,被爆炸毁容,且全身瘫痪的时候,你还能在夜晚柔声哄孩子入睡,并为她讲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吗?
答案是不能。尼采对人性有如下论断:“人是一根绳索,连接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绳索悬于深渊上方。”在战争这座地狱的熔炉里,所有人都在“人性”和“兽性”的交锋中挣扎,正如雷内准尉看到民用卡车爆炸,庆幸那不是他们的车的时候,他在事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一刻他失去了人性。战争迫使每个人窥视人性的深渊,从深渊中反射出每个人最阴暗、最自私的一面,这是他们自己都无法面对的。
故事的开头已是多年以后,埃吉托中尉在阅兵式里发现了已经退伍的雷内准尉和他的家人,他原先干净利落的平头已经长出了栗色的卷发,看起来温柔沉静,似乎已经将军旅生涯洗刷干净,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丈夫和父亲。他们略显局促的寒暄,雷内邀请埃吉托去他上班的餐厅光顾,“我一定去,”埃吉托承诺道,不过他们都明白,这句话永远不会兑现。当初他们在装甲车边上度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然而共同分担忧愁和悔恨的那一幕已经成为了他们目前都想极力逃避的事实。似乎逃离了那些人和那个地方,他们就会忘记战争所带来的一切伤害。
战争就像一枚楔子,残酷无情地钉入每个被席卷进去的生命,将之一分为二。在故事的末尾,所有幸存者都试图重建他们的生活,可是生活不能简单地推倒重来,他们之后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被战争后遗症所影响。他们早已残破不堪,如果说这就是他们的成长,那这代价未免太过惨烈。
让我们回到整件事情的原点,小伙子们享受着出发执行任务之前最后的休闲时光。切尔德纳因为女友阿涅西执意要去吃日本料理而争吵;耶特里因为妈妈还把他当小孩子而争吵;雷内因为情人怀孕了他不想要这个孩子而争吵……他们觉得生活真是让人烦心,可是,他们却永远的失去了这简单琐碎的烦心生活,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人体》书评/李小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