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精选了现代文人的一些文章,这些文章都是白话写成,先不论文章的内容,单看这白话的写作,即使是跟白话文发展了几十年的今天相比,前辈们的文笔,仍然是令人震惊,让仅仅用熟了一点白话就颇负有心得的我,连连倒吸冷气。语言怎样才好读的道理,已被他们简单的几句话说清:
“想把白话文做好,须得留神自己和别人的说话,用说话的快利清白——一切精神,一切质素——到作文上……尤其要注重说话的天真,免得一部分受了文言的恶空气,染了文章家的无聊造作……
那宗懂得七八国语言,熟悉几千年经典的古董博士,做的文章,永远坏的,正为着他们只知道说话外的质素,忘记了说话内的质素……中国的'古文',所以弄的愈趋愈坏,只因为把语言里不能有的质素,当做文章的主质。
第一流的文章,定然是用纯粹的语言;任凭我们眼里看进,或者耳里听进,总起同样的感想。若是用眼看或用耳听,效果不同,便落在第二流以下去了。”(傅斯年《怎样做白话文》)
要理解民国文人的创作,也许就要理解傅先生所讲的这种“说话的天真”。当然,从社会学看,他们的创作不过是文化精英的设想,最后不知道实现了多少,但问题恰是,为什么脱离人群的这帮“精英”,完成了一个时代的文学自省?也许靠的就是这天真,这种要说话的天真。
相比可看本书主编陈先生——虽冠名主编,具体工作揽给了别人,只作了序言,那这篇序言写的怎样?恐怕正中了傅的批评:序言先称颂一番当年这些文论的理论价值,没讲几句正常的话,就开始提“知识分子力量”“媒体的运作”“大众的狂欢”……这样的文章,不正是直冲那些话外的因素而去的?
其实也没必要归咎陈主编,现在文人的文章,比那时的差距,也许另有深刻的原因。并不是说,现在的人不会写文章了,畅销作家、文案写手,相反还写的很好,只是其中没有了民国时的诉求。对文学、文字、艺术、新时代等等的诉求,在当时,还可用这些文论来表达,但现代,这没有了舞台,现代把文论分配成了一项社会功能,认为用一些制度选出一些人来做它,这就够了,但许多本书序言一样的差劲文章,可以提醒我们,给了你位置,你不一定能做好,而认定了位置,就一定做不好。(《中国现代文论选》书评/nan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