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多拉.韦尔蒂出生在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镇。父亲是大公司的总裁。母亲及两位兄弟都很善待她,家庭生活幸福美满。她大学毕业后在政府工作,热爱摄影、花草与音乐。这位小镇姑娘天生一副富家小姐派头,按理说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她应该写言情小说,像与她同时代的民国闺秀汤雪华和施济美一样,写作是玩票儿与消遣,图个乐呵。可惜韦尔蒂真写不出风花雪月,因为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小姐,终身未婚。
写《金苹果》这部短篇小说集的时候,韦尔蒂正在谈这辈子唯一的一场恋爱。尽管最后无疾而终,但她对于爱情的所有感受都沉淀在本书里。倒不是因为男主角是负心汉,而是他发现自己更爱男人。韦尔蒂像个孤独的英雄,在爱的较量里,她压根就没站上擂台。对于一生只爱一个人的女人来说,爱是神圣的,或者说被赋予了神谕。所以,在本书里你会读到一种神叨叨的气息。韦尔蒂说,事物之间本来就隐藏着一种神性的联系。其实,这句话是一种宿命论。你爱一个人,那个人却没法爱上你。只好用这是上帝的旨意来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书,像个容器,盛下了韦尔蒂满满的爱之初体验。但是,在书里韦尔蒂不谈爱情,像个鲁莽的孩子,一脚便踏进了生活的洪流。故事都是以摩根纳镇为背景,开篇的《金色阵雨》便讲一个叫金.麦克莱恩的男人抛妻弃子的故事。我完全想象不到从未经历过婚姻生活的韦尔蒂是如何数次在内心描摹对于此类意境的书写。有人说金便是韦尔蒂在现实生活中深爱着的杰克逊的原形。一个负心汉的故事却让她写出了浓浓的深情,完全没有怨妇的心态。反倒是乡里乡亲们为了安慰妻子斯诺蒂而编出各种谎言。“无怨无悔地等你回来”的夫妻相处心态便成了全书的首个议题,并在结尾的《漫游者》里得到肯定答案。
韦尔蒂的一生除了婚恋不太成功,其它都幸福得一塌糊涂。她对生活抱有感恩之意。这在那本《乐观者的女儿》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坦白地说,她的小说是要沏壶茶水,坐在花团锦簇的阳光下才能读起来的。她的小说里没有冲突。短篇小说就像短跑运动员,瞬间发力到达终点。有时甚至在巨烈的矛盾之中,读者还没缓过神儿来,故事便结束了。意犹未尽常常是读者对短篇小说扼腕叹息之处。然而,韦尔蒂的短篇却像一叶在水中飘荡的浮萍,随波逐流,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有妥协和和解。甚至连,《月亮湖》里一个在外露营的女孩掉进湖里,她都要做冗长的铺垫。在童子军抢救女孩的过程中,我们没有读到惊心动魄和声嘶力竭,一切都像流水一样淡然。结尾那句“我们永远是朋友”仿佛为人类的整个人生下了定义,这也是韦尔蒂的处世之道,这便容易理解这么没有占有欲的女人怎么把爱情谈成那样了。
韦尔蒂的小说出场人物众多的特点在《世人皆知》里有所体现。一个男人因妻子出轨而不知所措的故事,里面却牵扯出父亲、母亲、邻居以及杂货店老板形形色色的人。小镇生活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清晨张家丢了鸡,不到中午全镇人就都知道了。这恰好附和了这篇小说的名字:世人皆知。完全是原汁原味的小镇生活方式。
我在英国老太太弗罗拉.汤普森的《雀起乡到烛镇》里也读过一个丈夫打老婆的桥段。与《来自西班牙的音乐》大同小异,都是丈夫打了老婆之后便出门了,回来时面对一桌丰盛的酒席。关键结尾不同的是,韦尔蒂写的是丈夫尤金与妻子讨论路遇的西班牙人,而汤普森写的是丈夫在面饼里吃出一条自己的皮带。丈夫从此再也不敢动手打妻子。由此可见,韦尔蒂对妻子是否挨打是毫无兴趣的。尤金能否放逐郁闷的心情才是点晴之笔。韦尔蒂无意书写真正的夫妻生活,她在乎的是亲情、友情,以及各种情谊。
韦尔蒂是位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作家,她的小说总让人在最初阅读时觉得读不下去。可是她的小说就像一块硬糖,要等到完全化开之后,你才能尝到其中的甜味。特立独行的写作手法让她的每部作品都显得那么孤单,可她却写了一辈子。(《金苹果》书评/Shirleysay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