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近身情更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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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09: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台湾美学大师蒋勋先生写过一本书,叫《感觉十书—— 蒋勋谈美》,写的是我们的一些基本感觉,味觉、听觉、视觉、触觉等。2012 年元旦,我在台北的敦南诚品书店看到这本书时,不由一怔。
那时候我正在写的眼下这本书,和蒋勋先生的书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我最先萌生写这本书的念头,却是2012 年8 月的一个读书会上。记得那次分享的是《富兰克林自传》,分享这本书的人讲得风生水起,我却开了小差,忽然产生一个想法:我们的身体,正在丢失什么?
我想到的,是正在丢失的八种感觉:饥饿感、疼痛感、五官感、生活感、审美感、孤独感、归属感、灵性感。这八种感觉,在农业时代到工商时代的过渡中,在越来越现代化、西方化和都市化的生活中,我们逐渐感受微弱或正在消失。它们像炊烟离开大地和村庄一样,离开我们的身体,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的天空深处。是的,在日常生活的世界,我们正在不知不觉地被“去身体化”。
对农耕和土地,现代社会中的我们似乎越来越淡忘了,越来越陌生了。这不单单是说已经习惯于都会生活中的人,其实即使还在土地上耕作的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用收割机,用插秧机,用化肥和农药, 而不是用双手、锄头和农家肥去耕种,也不见汗水和日出日落,今天的农民已经成了一种职业,而不是一种身份或跟土地的一种亲密。我们长期建立起来的劳作和身体的关系,在这个时代破产了。
所以,无论是都会中人还是土地上的人们,长期奔波在现代生活中,其实我们已经对这种工商时代的便利和欲望习以为常,我们被这种严重的依附关系淹没了、吞噬了、绑架了,我们正在丢掉身体、丢掉自己。丢掉的这些基本感觉,包括饥饿、疼痛、味觉、听觉、视觉、灵性、孤独和美学,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乡愁,是人之为人的乡愁。这种乡愁不是地理上的乡愁,而是大的时代的乡愁,所有人都难以逃避,它像一张大网被从水底拉起,没有一个人能成为漏网之鱼。
古人回家是近乡情怯,今天我们面对身体,会近身情怯么?那些从小建立起的味觉、听觉和嗅觉是否安在,已面目全非还是支离破碎?其实我写这本书是有自己的野心的,不单单是要为自己寻找乡愁,还是要为这个年代的所有人寻找乡愁,更是要为这个时代寻找乡愁。
看着一张张在今天现代都市社会中枯槁又布满风尘的脸庞,我想起小时候。那是上个世纪的80 年代初,那是中原大地的一个普通村庄,几百户人家都靠种地谋生,虽然有谋生的压力和劳作的艰辛,但他们都是快乐的、风神俱在的,他们的身体在享受着劳累和汗水,发掘着眼、耳、鼻、舌、身的潜力空间,他们的梦乡是踏实而甜蜜的。
曾几何时,我们丢掉了身体,一心向外寻找出路和荣华,不再用脚步丈量大地,不再用泪水表达忧伤,不再用劳累换取美梦。我们在通往永无乡的路途上丢掉西瓜捡起芝麻,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身体的每一个官能都在寻觅它自己的刺激,而埋葬了最初的酸甜苦辣咸淡。
对此我曾跟朋友说,人群的故乡是人,我们的故乡是我。世道人心的感受,是从我们每个人自己的感受建立起来的,每个人找不回自己,这个时代也就找不回这个时代。江山无情,看着万物枯萎凋零。
美国女作家丽贝卡- 索尔尼,写过一本《浪游之歌:走路的历史》。
在一个我们都被室内所形成的一系列空间—— 家、汽车、健身房、办公室、商场—— 与世界隔绝的时代,她怀念起走路的历史,怀念起古往今来的“行者”。在一个不用脚的年代,她产生了对路的乡愁。
乡愁,是人类永恒的情感。我们经常说对故乡的思念,对童年的思念,对过往生活的思念,其实我们最该建立的,应该是对自己身体的思念,就像是丽贝卡对双脚、对散步、对大地、对旷野的思念一样。在这本书中,我所说的乡愁,有味觉上的,有视觉上的,有触觉上的,有审美上的,有精神上的,有灵性上的,是一个人对自己人之为人的乡愁,是对自己原始的、简单的、朴素的身体本能的一种乡愁。
我们会发现,很多时候不会饥饿了,不再对食物有欲望,对味道有欲望,也不再对知识和精神有欲望了;很多时候感觉不到疼痛了,我们的身体和心理都开始麻木起来,对生活碾压过的痕迹无动于衷;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美了,感受不到孤独和忧伤了,找不到归属了,没有灵性和直觉了。从小建立起来的身体的细腻和婉转,开始越来越粗糙、越来越形而下,被物质和官能拖出身体,撒在时代的旷野里。
今天这个时代,我们之前建立的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简单纯真,与朋友之间的坦诚信任,与知己之间的金兰刎颈,与父母之间的敬爱归属,与兄弟姐妹之间的手足情深,都越来越淡了。汉朝的淮南王刘安修炼成仙后,把剩下的药撒在院子里,鸡和狗吃了,也都升天了,我们呢?当我们在这个时代中了科技和商业的“仙人跳”,中了它们的蛊,身上那些坦诚、情义、仁爱、孝顺,大多也都随着升天了吧?
行笔至此,我还在一次次怀念笔下的那些人物:怀念我的父亲、大舅、伯父、叔叔、兄长,怀念外婆家的邻居小脚老太太、50 多岁的酒鬼罗杯性、修古书的老熊、写诗的老陈,怀念小时候从我家门前吆喝而过的磨剪刀补铁锅的手艺人、劁猪的小贩、给我做木头手枪的木匠邻居,怀念我未谋过面的外公、我4 岁时去世的祖父、喊冤上吊的远房堂哥以及慈祥和蔼的祖母和外婆,怀念我乡下那些精壮的汉子、成都街头巷尾的老头老太太,是他们给了我一个远去的、斑斓的人世。
这本书的有些篇章,有些写在北京五环和六环之间的康营小区,有些写在台湾地区和香港以及泰国,写在我乡下祖居的老屋中,有些写在南来北往的飞机上、火车上、大巴上,有些则写在四川成都的乡居岁月里。
我至今还记得,在成都三环边上、川师大北门的嘉和园小区里,在一个墙角的石凳上,八个老太太在我身边前后摸纸牌。我一手拿烟、一手敲击键盘,烟圈一圈一圈飘过一行行字,消散在空中;在望江楼公园的茗榕楼茶馆里,听着周围的人摆龙门阵、搓麻将、喝茶聊天,在那样的市声中我找到一种亲切和灵感,找到一种现代都市社会和生活方式中所没有的东西,带着它们写下一篇篇带着川音川味的文字。
这本书我从北京的冬天开始写起,一路跋山涉水、开疆拓土。我笔下的文字自己流淌漫溢,流出我心里的堤坝和围墙,从世界的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从一条河流旁边到另一座远山旁边,带着那些地方的气味、情绪、土壤、植物、水土、人群、街巷,建立起一个皇天后土的山河大地。我很愿意把这个结束的地点选在成都,选在成都4 月的春天,这里的安闲和巴适、舒缓和自在,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心里归宿。
最后我想说的是,唯愿在城市、在现代生活中浸酿多年的诸位,能从我的乡愁经验里读出你的、你们的乡愁,在异乡找到身体的故乡!(《身体的乡愁》书评/蓝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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