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与生活的逻辑

以“所以”——因果关系中表结果的连词来作为小说的标题，这在池莉的小说作品中算是很独特的，很自然的，我们会在读完小说后思考标题的内涵……
渐渐地，答案浮出了水面。因为女主叶紫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在大饥荒时母亲意外怀了她，所以注定是不受父母欢迎的，连她的名字都是地段民警取的，甚至父母把所有错误都推诿到她身上；因为叶紫既有受父母重视的兄长，又有被在文革中受到冲击的父母视为“给他们自己的礼物”的妹妹，所以她从小就勉力承担了几乎所有的家务，从小到大受尽了母亲的霸道和侮辱，小说中写道：“一旦，一旦孝道也变得独裁，生活是多么令人绝望、沮丧、焦虑和悲伤！”因为“没娘的孩子天照应”，“命贱的孩子就命大，命大的孩子就好养”，所以叶紫成绩优秀，在18岁就轻而易举地考上了武汉大学中文系。学校，成了叶紫的救星，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师喜欢，同学巴结，她过得非常滋润；更重要的是，学校可以让她逃离家庭，远离家庭的喧扰，小说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叶紫每天早晨上学之前，都必须到公共厕所的粪池倒痰盂，而她总是战战兢兢，不是因为痰盂的沉重，而是担心痰盂里是否漂浮着苍白的软绵绵的避孕套！可以想见，在那个缺少私密空间的年代，一个女孩子如何承受得了街坊邻居诡异的眼神呢！……
生活按照它固有的步伐行进着，在大学临近毕业时，叶紫遭遇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小说的主线是女主与三个男人的情感纠葛，这其中仍然贯穿着很多很多的“因为……，所以……”。因为极不情愿接受毕业后必须住在父母家里的现实，叶紫在毕业前夕和认识仅仅一周的关淳确定婚姻关系，并且输得很惨。高大英俊的关淳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副好皮囊，因为中国地质大学的就业形势非常严峻，关淳和他的家人试图借助婚姻解决这一难题，而单纯的、自以为在关家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的叶紫中了关家设下的圈套：凭借一纸婚书关淳如愿分配在武汉，而叶紫却被分配到乡下——湖北孝感文化馆。这场闹剧以叶紫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决绝收场。
生活的逻辑总是按照它既有的方向发展的，第二个男人的出现是肩负着能把叶紫调回武汉的使命的，只是他不是天使，而是既矮又老、只有高中文化的正团级军官禹宏宽。这次，叶紫利用了他，户口的事很顺利，叶紫调回武汉文化局。当然，这一过程中叶紫也是费了心思的——因为不堪的过去，但为了证明自己是第一次而设计“蒙混过关”。正当她一再拖延婚期时，让她心动、义无反顾地去爱的男人出现了——一个已婚的颇有艺术气质的电视台导演华林。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在今天已滥俗的“小三上位”的桥段，只是放置于当时的时代背景，显得有些“悲壮”罢了，结局自然令人欷歔不已。叶紫婚后为了养家、为了培养儿子，不惜放下身段写那些“狗血剧本”，而这个当初才华横溢、只是缺少机遇的男人却不思进取、好吃懒做，把所谓的聪明才智用于欺骗（骗妻子的辛苦钱、到处骗色）的伎俩，我不禁纳闷：当初叶紫嫌弃军官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只有高中学历，而华林竟还不如，仅有初中学历!是他的骗术太高明了，还是他的出现正如救命稻草，使叶紫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因为旁人都能看出这种爱本身就是盲目、脆弱、不堪一击的，包括叶紫的母亲、华林的前妻都对叶紫发出过警告，而叶紫是堂堂的武汉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情商何以如此之低？
这场婚姻不可避免地以离婚收场。《所以》其实就是一部女人的成长史、蜕变史，只是这种成长、蜕变的代价过于沉重，因为叶紫的出生就已注定了她的人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但这种宿命本身却又是符合生活的逻辑的，这就是池莉小说的魅力。叶紫的形象也和池莉其它小说的女主人公一样，在与男人的“交锋”中，她们总是表现得坚韧、理性、隐忍、大度，有担当，而那么些个男人总是相形见绌，他们自私、怯懦，生理需求至上，无担当。池莉小说的一些女性符号感觉已被格式化，只是小说中这些女性的美德在我们观照现实生活时却经常被击打得粉粹。
这部小说的语言架构也不同于池莉之前的一些作品，小说充斥大段的心里独白，大量采用短句，行文中还出现很多加括号作注释的形式，不知这是否也是作者与时俱进的一种表现，因为我很不愿意用“媚俗”这样的字眼。
因为在大学时代读了很多池莉的小说，所以若干年后我还葆有这样一分对她的作品的关注和兴趣，也因为我自己的成长、蜕变，所以今天读来很多的感受、体会都不同于那时，并且能够以更客观、全面的视角去解读小说。
太多太多的“因为……，所以……”，造就了人间百态，精彩抑或不精彩的人生。（《所以》原创书评/d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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