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梦想，要命的爱情

猫力正在没日没夜玩命赶书稿的时候，她几乎抓狂地跟我抱怨：“看过瘦肉写的文章以后觉得自己弱爆了，完全写不下去了！”我说你别先把自己搞绝望了，瘦肉写的什么好文章拿来我看看，于是猫力发过来那篇《我和猫力》。平心而论，就是一篇还算能看得下去的流水账，但还没等我语重心长地安慰猫力，她就发来了《我的男朋友瘦肉》，一比才知道，原来还有看不下去的流水账……果然烂得名副其实。我几乎是拍案而起，骂道：“你们俩这么好一故事，怎么能讲得这么无聊寡淡，充满《故事会》的浅薄和《知音》式的矫情？！”于是，我就这么摊上事儿了，猫力郑重其事地向我邀一篇文章，要求我必须精彩地浓烈地深刻地又朴实无华地把他们如何在一起的故事说一说。
我和瘦肉相识的过程已经在他的文章中说了，从此以后我有了特别说得出去的名号——“也不是很大的那个大大”。回想那天的事儿，只记得太阳特别好，瘦肉完全不像现在这么土。那天他扎着个辫子，邋遢中带着漫不经心的邪气，从某种角度看去，称得上异域风情的帅哥。那天一见面他就告诉我，他是来向ICS频道告别的，他主动放弃了那份每个月工作一星期就赚6000的兼职，然后跟我说，他想拍个电影，需要一个剧本。那时我还在纪实频道实习，基本没有工资，还整天累得像条狗。听他这么说，顿时气短，以至于之后的话题，我完全脱离开现实生活而开始谈电影、吹理想、侃政治。因为不着调的情绪澎湃，我和瘦肉聊得很投机。之后，就如他俩文章里写的，因为我的介绍，猫力和瘦肉认识了。听说猫力的爸爸知道是我介绍他俩认识之后，就以为我和猫力的友谊其实破裂了，要不然我不会介绍“这种人”给猫力……苍天大地，耶稣玛利亚，我发誓作为打开这个潘多拉之盒的人，我其实螳臂当车一般阻挡过这两个疯子洪水猛兽般的爱情，甚至是在他们相识之前。
那天，在猫力没来之前，我就神经质地警告瘦肉：“我们合作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喜欢上猫力。”瘦肉的第一反应是：“因为你喜欢她？”现在想来，也许我真是潜意识里爱着猫力，所以抗拒这样一个男人接近她。瘦肉一直以为我见到一个男人就会有这种歇斯底里的警告，其实没有，我一共就警告过一次，因为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就是这个男人了，猫力会喜欢。
廖一梅说：“这世上，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旁观猫力和瘦肉一路走来，我觉得这句话得改，“了解”是一个太模糊的词，而且多少给了那些蓝颜知己红颜知己一个“可惜不是你”的借口。其实真正能让两个人在一起的，是生命的能量场和不可撼动的价值观。我第一次见到瘦肉的时候，他整个人透出的生命的能量，太似曾相识了，强烈的纯粹的渴望去疯去闯去体验去创造去改变的那种力量，我只在猫力身上看到过。于是，我心有余悸地警告了这个才认识了一个小时的男人，不要对我最爱的相识了9年的女人下手。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真是说了一句伟大的废话。
之后我与瘦肉基本没有什么深交，他俩的事儿我全从猫力那听说。听说瘦肉苦恋一个姑娘，是那种姑娘站在他身边十米外，他整个人都会心跳到窒息的深爱；听说瘦肉在剪辑室，与另一个剪辑师用字幕机调情，谈了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听说他带了人去为姑娘打架，后来也没跟姑娘在一起……我不晓得这些是不是关于瘦肉和同一个姑娘的故事，总之猫力成了瘦肉的红颜知己，而瘦肉也渐渐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瘦肉有时甚至会加入我和猫力的闺蜜聚会，而我心知肚明那些“刚巧路过”“有事要说”“顺便把东西给你”的理由都是多么拙劣的借口。我已然是打算坦然接受哪一天他俩聊着聊着就睡到一起，然后就这么没羞没臊地凑成对儿的现实。但事实上，他俩最终决定要在一起的戏码比我想象得要精彩很多。
那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个秋天，猫力和几个朋友去南疆，接着我从朋友那里知道，瘦肉也去了南疆。我想这必定是追随过去的，但是猫力未必就这样轻易被打动，我太了解她的身经百战和在追求者面前的处变不惊了。直到有一天，猫力发来短信，她说：“大大，我死定了。”我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她答：“我遇见了我的荷西。”看到这句子，我悚然一惊，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三毛遇见荷西是我们大学时代经常会用的梗，在女文青的眼里，这就是最好的爱情。我追问那是谁？猫力却沉默不语。于是我发短信问瘦肉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模糊地答：“遇见了想不到的人。”话到这里，我以一个编剧的思路马上就还原出了大概的故事：瘦肉追随猫力去了南疆，但是在南疆早有另一个男人等在了那里，猫力如同当年三毛在撒哈拉看到早已等待在那里的荷西一样，终于被打动了，而瘦肉成了悲情的见证者。于是，我默默地发短信安慰瘦肉：“只要你觉得开心并且值得就好。”此后我与他俩再没联系，直到猫力风尘仆仆归来。
我烫了一壶酒，打算好好听她讲讲荷西的故事，结果，猫力双手托下巴捧着红扑扑的脸蛋特别甜蜜地来了一句：“就是瘦肉呀。”天地良心，当时要是喝啤酒我就操酒瓶子摔上去了，你懂不懂什么是三毛和荷西的梗啦？瘦肉那句“遇见了想不到的人”又是什么情况啦？我暴跳如雷，但是猫力完全没有理我这茬，她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絮絮叨叨地说起南疆的事儿。如今我只记得她说的两件事，一件是有次猫力说饿了，瘦肉二话不说叫司机停车，走进路边牧民的家里借了炊具，叼着香烟为猫力做了碗面；另一件是他们在帕米尔高原下面遇到泥石流，只能在山谷里露宿一夜，那晚没有灯火只有星光，万籁俱静，猫力和瘦肉在黑暗中长久地对视，突然天空下起了雪，然后，他们接吻了。南疆的事儿，猫力跟我说得特别唯美，仿佛瘦肉动用了天地雨雪的力量向她求爱，而在恶劣的环境里，瘦肉粗犷原始的男性魅力深深打动了猫力。可一年后，当我听到瘦肉关于南疆的版本却完全成了无法表达的三级片，这不得不承认猫力始终是个好编剧。结果他俩到底还是聊着聊着睡到一起，然后没羞没臊地成了一对儿，只不过俗套的连续剧里插播了一条华丽的南疆风光片……
南疆之后，猫力随瘦肉去了趟北京，听说抵达的当晚他们没地方住，猫力站在帝都的夜色里对瘦肉说：“只要和你在一起，睡大街也愿意啊。”瘦肉被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他想要一个能陪他吃苦的女人，而猫力成全了他对女人的全部幻想。现在我说的故事其实早已被他俩遗忘了，后来经历种种波折，他们有太多故事比这个在北京的晚上精彩，但是我只记得瘦肉发给过我一条近200字的短信里提到：猫力真正打动他的就是这一句话。这个没心没肺、肾上腺素发达到爆炸的男人就这样坠入爱河了，而他要拍的电影果然没了下文，他的编剧成了他的女人之后，剧本就彻底难产了。正所谓事业和爱情不可兼得，我们都只能往好处想，这是猫力给瘦肉上了人生的一课，终于明白什么叫取舍。
如今，他俩度过那么多的日日夜夜，走过那么长的千山万水，曾如此热爱自由的两个人甚至也偶尔谈起了婚嫁，我难以表达内心的震撼和感动。还记得在我们毕业旅行之前，猫力推荐我看《走吧，张小砚》。我懒得看，所以问她这里面有什么好故事先说来听听。于是她讲起张小砚写自己曾在穷途末路之时与一个康巴汉子赌球，赢了，汉子就给她一匹马；输了，她就留在藏区，嫁给汉子。最后一个球的时候，小砚要输了，忽然一个落泪，怕就此输了终身。猫力说看到这里最感动，竟有人为了一匹马赌上终身！后来我看了这本书，对这个桥段全然无感，想来，猫力潜意识里就是这样的女子，闯荡江湖并不怕，却害怕要为一个人赌上终身。而如今，为了瘦肉能陪她去环球旅行，她告诉瘦肉：回来我为你生个儿子。我知道后差点笑疯，人家不过赌上了自己，你还搭送一个儿子！
看一个男人找什么样的女人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男人，而看一个女人找什么样的男人就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常把这话说给身边的朋友听，而猫力和瘦肉是最好的范本。时光之于爱情始终是最好的证明，大多数人害怕它消磨了最初的激情，可并非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时间，对于有耐心的人来说，始终是苦口的良药。我不知道瘦肉和猫力未来还要去向哪里，走到多远，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个儿子，可我相信，无论人生留给他们什么结局，这一场该死的梦想和要命的爱情，都会让他们在垂垂老去时有好故事可以说吧，如此，夫复何求。（《猫力乱步》书评/余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