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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第一次说出书的时候,我自告奋勇说写序,其实我没有写过序,严格来说,我不大擅长写字,爱讲话的人称之为“话唠”,爱写字的人呢,便是“字唠”了,我充其量是一个“字唠”,朋友之间通信,人家三五句问候,我回以几万字,自觉永远词不达意,需要多写一点。
后来这序一直没有写成,越拖时间越久,又深觉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越发写不好。有一天在飞驰的车上突然觉得有很多东西要写,身边没带电脑和纸笔,只好发短信给蔚蓝。
我一直认为,朋友不是你急需钱的时候想起的那个人,而是你在等一班飞机的无聊时间里,看完一场电影的伤感后,甚至在餐厅等着上菜的空闲里,微笑着发一些莫名其妙短信给她的那个人,才算是朋友。
我说我要给这篇序取一个名字,叫做“十年”。因为没有十年八年,经不起十年八年的考验和历练,算不得真正的朋友。当然,我同蔚蓝认识,也不过五个年头,时间是大浪淘沙的过滤器,无形中帮忙过滤一些情谊,没有十年八年,又怎敢说一生一世?友情也是一种修行,修一个十年,再修下一个十年,也不过修三五个十年,便是一生一世了。
那时车上正好放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司机是一个九零后,摇头晃脑,握住方向盘的手打着节拍,我替他捏一把汗,转而自嘲,想必是我将近而立之年,年纪越长胆越怯,年少时爱开快车,专门找那种危险的距离穿过去以示能耐,如今哪有这等勇气,早早的靠边等人家先走,争强好胜有何意义?不过是往末路上走的快了点儿。从胆大包天到温和隐忍,用了十年时间。
十年前,迪厅必不可少的曲目是郑秀文小姐的《眉飞色舞》,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边跳边唱,要跳出一身汗才算性感。如今已经很少见迪厅这种场所了,大多数都是灯光昏暗的酒吧和一群玩手机的年轻人,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五官都一个模子刻出,低腰裤险险挂在臀部,每句话里都夹着时髦到完全不能理解的词汇。我想我是一个过时的人,听老戏曲喝白酒看古书,年轻人玩的东西有一大半都不懂,但是不要紧,这个世上,有一半人,不能理解另一半人的快乐。
我有个朋友更过时,她说她只看死人的书,甚至明清以后的人写的字,都不看了。
过时的人都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傻气愚蠢的行为,我以前就爱问朋友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说,我们会不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她用张爱玲的话回答我:“一生一世我们说了不算。”
数年后,我喝了酒旧话重提,她说:“我们快三十岁了,不要问别人要承诺和依靠,要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一生一世不是别人说了算,是我们自己说了才算。大家携手去坚持天荒地老这件事,你累了跑偏了或者我厌倦了,相互抓紧对方,天意和缘分就在掌心里。”
张爱玲说:“一生一世我们说了不算。”可我偏偏要说:“一生一世的相伴,我说了算,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喊停才能停。因为天长地久的安全感,是自给的,天长地久的爱情或友情,值得施予者拥有,被动等着别人去爱去守护的那个人,运气好了隔岸观火不痛不痒,运气不好,不过是个临时演员。”
后来我又发短信给蔚蓝说:“我改主意了,这篇序就叫做‘一生一世’。"
为什么是一生一世呢?未来那么多变数,不到盖棺定论,谁也不敢夸下海口。可我对一生一世的理解是这样的:有的人,认识三五年,已是一生一世,成了胸口的朱砂痣;有的人,认识一辈子,不过是路人甲,是臀部的一个胎记。
一生一世的禅意是;一刹那,抵过一辈子。
我允诺一生一世:你倾诉,我促膝恭听;你撒野,我把酒奉陪;你高歌,我赤足起舞;今朝你春风得意,我满心欢喜;他日你衣不遮体,我与子同袍;等到多年后某一日,你永久眠去,我也只在黄泉碧落,等着与君同往。
有人说我深沉寡言,非要用酒才能逼供,喝六两开始讲话,喝八两开始讲真心话,前边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大约是六两的功劳,以下要说的这些,才是八两的诚意。
蔚蓝最早提到出书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客气,直接言明什么样的书才配上我的书架子。她说:”我又不做曹雪芹和莫言,也不为名和利,我不过回想起这些年遇见过的一些人与事,整理成文字,权当一本纪念册罢了,何须那样认真?谁还能是文曲星下凡不成了,爱写字的人,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的字,贵在真诚,泰半出自她这些年在江湖上的真实经历,因此难免刻薄,可是,不刻薄的字不好看,立场模糊谁都不得罪的文字,谁会看呢?写字又不是混江湖,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如果文字需要委婉含蓄甚至涂脂抹粉,鲁迅张爱玲等人要怎么办?伊们可是每个句子都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
我同她说:“你就刻薄真实地写,总有一些经历,让经历过的人伏案追忆,总有一些句子,戳中同道中人的点,你的字,给同是天涯沦落人看,不是给少女杂志投稿,迎合十六岁的心情。”
说到文字,畅销书和作家当红以后的文字,都不是读书人的首选,为何?书和钱不一样,并非人人都能在最短的时间看到直观好处,如果所有人都同时跟风买一本书,那这本书同流行杂志有何区别?作家当红以后的文字,通常都犯相同的毛病,红的蓄谋已久或者红的太突然,易导致找不着北,读者数以万计的提问和追捧致使作者误以为自己能普渡众生,往后的文字便自然而然流露出悲天怜人的先知语气。写书人面对受众,要有一种平视的推心置腹的姿态,这样才能深入人心,如果换成一副高高在上尔等平身的语气,谁还买账?当然,有惊世才华的例外。
与其找一本稻粱谋的产物,为什么不去翻一本纪念册?在别人的回忆里,重温曾经的自己,那些无疾而终的感情,那些吃一堑长一智的冤枉路,那些最后没有在一起的人,那些没有结局的故事,那些热血沸腾的情意和感动...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书评/Rose/小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