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成长的村上春树和他的过时之作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的宣传文案是“村上春树突破之作”，平心而论，事实再次表明宣传腰封都是扯淡。作为读过村上除了一些散文外的绝大多数小说的读者，我丝毫看不到所谓的突破。恰恰相反，整本书中到处是模式化的人物、语言、过程、叙事技巧，当然，还有那些性描述。说得好听点，叫一脉相承，难听点，就是固步自封。我相信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上述判断丝毫不等于说村上的这本新作不好。它当然好，因为它百分百的村上。但是，当做出“好”这个判断时，我们应该立刻回想到《挪威的森林》里，渡边是如何评价黑塞的《在轮下》的：“尽管有的地方未免过时，但仍不失为一本不错的小说”。换句话说，村上和他的这本小说固然不错，却已经过时了。
一部新作品已经过时了，这好像是个矛盾，但却清楚地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村上春树还一直停留在过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实完全符合村上对自己的定位，因为他说过自己将永远年轻。这意味着，他的作品将永远只适合某一个阶段的人阅读。哪个阶段？我想应该就是青山七惠说的，“村上春树的书比较适合20岁的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来读”。
所以并不是村上春树的小说变差了，而是他曾经的读者，我们这些人，已经过了青春期，长大成熟了，可村上却没有和我们一起走过这段历程。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倒确实很难下定论。从俗见来看，这种情况对于一名以更优为目标的作者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俗见而已，难保有人就是要清新脱俗。反过来讲，这对于一名靠写作为生的作者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因为只要这个现代化的人类社会还在持续下去，就始终会有一批又一批雷同的青春男女被培养出来，成为作者取之不竭的版税来源。
记得前次《1Q84》热卖时，国内有论家说村上如此热销，对日本其他纯文学作者而言是极不公平的，因为他们中有许多还徘徊在温饱线上。这当然是一个相当扯淡的说法，不值一提。但有趣的是，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现象：村上无疑是矢志要批判这种现代化的制度性存在的，但讽刺的是，就像上面提到的，看起来他的成功与这一成功的持续性端赖于这种现代化的制度性存在。
想明白了这些，我们就不该再奇怪为什么村上依旧能够是每年炸药奖的热门人选，也不该再奇怪为什么他的这些个“毫无色彩”的新作都会好评连连。我们要明白，我们固然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但依旧还有许多人，并且必然不断会有一批又一批人，需要去阅读他的作品。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确实可以称村上为文学界的“时代之子”，问题只不过在于，仅对我们而言，他和他的时代已经过时了。
所以，就我来说，现在还购买和阅读村上春树的著作，纯粹只是一种模式化了的习惯罢了。习惯并不一定非好即坏，很多时候不过就是无伤大雅的存在。当然，遇到合适的人，我依旧会推荐她去读一读村上春树我认为是最好的一些作品。在那些作品中，你可以读到希望，读到蓬勃的力量，读到无限的可能性。可是现在，就像我们这些曾经的粉丝残留的习惯一样，这些作品中所透露出来的种种，都成了无伤大雅的纪念。而终有一天，它们将会是不错的悼词。（《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书评/G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