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我面前讨论过陆俊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夸赞,八卦,各种信息汇集到一起,像一个小说中的人物,饱满而立体。尽管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从未见过,这种莫名的立体更让人觉得他的生活与文字是如此的贴合。</p>我写我的家,我的懦弱,他也是一样。我写北方,动荡摇曳的童年,破碎而有完整记忆里的父母与颠簸,他也是一样。他写大海,写在边境的生活,写幼年被忽略而又神秘地成长。有时候我在他那里找到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他的海太大,他并不在意是否能泊岸。也许他的海太小,小到他迟迟也划不出那漫长的少年。
我的北方大雪弥漫,我牵着自己的小狗在苍茫地白色中寻找着篝火与炊烟,他在海上逆游而上,默默地划,找不到可以转弯的方向。
我们不认识的时候就偷偷看过他写字,在《当时的月亮》里,我惊得像是一个闯进话剧舞台的观众,仓皇地到处闪躲,又忙着仔细观察,贪婪地吸允每一个细节。
看着看着欲望便开始作祟,我鼓起勇气,尝试用指尖摸一摸那个少年背后被烟头烫伤的疤痕,当手伸到足够的距离时却碰到了一面镜子,反射出来是陆俊文现在的模样。
不是百度百科里穿着学士服,稚嫩清爽的样子,也不是四十五度角自拍磨皮的歪嘴痞相。而是一脸疲惫发际线明显得像脱发一样的他。
故事里都是他,故事里都不是,我把手收回来,悄悄地退出去,退到那条线以后,才真正看清他眼泪里含着的,那枚温润的月亮。
有人问陆俊文,为什么参加那么多次新概念。他说喜欢上海,想去看看,又没有什么旅游经费,索性就参加比赛,拿着公费游玩。每个听过这个理由的人都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坦诚,就好像他在出这本书时说的话一样,这本书他坚持了自己想写的。下一本,就不一定了。
也许下一本就要去“生活”了,就要妥协了,但是在此之前,他总是要暴露足够的坦诚,才能心安理得地“虚伪”。
说虚伪是为什么呢?我总觉得这词和我还有点关系,和他一点也没有。我们都挺穷的,都憋着气想赚点钱换一些自由,但是始终也没有做到过。也憋了一点爱,想换回一点爱,最终也没有得逞过。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姿势,疲惫而又尴尬地等待着机会来临的那一刻。几个同样迷茫地朋友和作者在微信群里每天讨论,谁的书卖得好,谁应该请客,然后他在一旁附和几声,又默默写字去了。
或许这就是他虚伪的地方吧,人们总是挂着清高而暗地里世俗着,他却恰恰相反。
今年我频繁地登录各种各样的岛屿,在广东的沿海地带不停地下海,靠岸,因此还写了一个住在海上的故事。记得有一晚,我们在海边租了一栋洋房,夜晚里我们在院子里烧烤,打牌,大家玩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睡下。酒精作祟,有几次我翻身醒来,又睡下,最后一次被潮汐声叫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再也睡不着,便起身开窗想吹吹海风,从房子里望出去,看见一艘小船被绳拴着,在浅滩处飘,忽然觉得我们就像这条船,看似广阔自由,却一直有牵绊,所有的力气全都耗在了与桎梏的纠缠和犹豫不决的纠结中,一生都没有办法走远,也再没有办法靠岸。
后来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滴敲打在沙滩上,撞击在小船的身上,我打着伞,裹着外衣走出门去,静静地看雨水敲击着浅滩处倔强地木身,它往前一点,又被绳子拽回来一点,于是他又往前一点。
天色忽然又变了,云彩里露出一些光洒在小船上,它的船尖儿够到了一些光,绳子拽一下,它又回到了暗处,再往前,又够到,它不停地重复,不知疲惫。
我抬起头看天,月亮还剩一点,太阳也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它洒下来一点希望,零零散散地被小船接住,大海仍然有自己的节奏,我在雨里看着他们的位置,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雨从来没有停过,如果这本书是零零散散的光,那么一定有更好的天气在等着他,如果有一天船不见了,我希望是他自己解开的缆绳,在一个并不被看好的鬼天气里,他扬帆出行,划开自己的桎梏,寻找新的航线。
也或许,他始终在和绳子较劲,和生活,和现实,和钱。但那是以后的事,并不在这本书中。话又说回来,没有灯塔的人生,要钱又有什么用。
中秋过完我打算往回走时,爸爸对我说,不要怕飘,因为你不出海,就永远也找不到正确的航向。
<p>今天长春又下雨了,天气又凉了些,我知道在真正的汪洋里,雨是滋养大海的一部分,它一直也没有停过。(《咸咸海的味》书评/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