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幸福。连自杀者也是寻找幸福者,或者说其人觉得活着不幸,便企图以自杀来解脱。有时,即使是幸福的人,也是如此的无助。
那么不幸者呢?如果一个人遭遇了不幸,其本能就是摆脱不幸。但是,如果某种不幸,犹如一种无法根治的疾病,这个人倾家荡产去求医问药,即使得救,结果还是留下永不能消除的病根。这样的人,如果还要遭遇人间的冷眼与谴责,我们是否会觉得怪异呢?
比如,一对恋人,其中一个患了绝症,那另外一个人怎么办?我们看到过一些患难与共的感人故事,比如在病房举行婚礼,8个月的新婚,就是新娘陪伴新郎在死亡线上挣扎,还要提前剖腹产让垂危的人看到自己的子嗣。然后,是孤儿寡母和20万的债务,还有一个女人苦甜掺杂的回忆和漫长的将来。然而,也有人选择了另外的方式,或者不结婚但像亲人一样去帮助,或者一刀两断。
无论如何,被卷进这样的人生遭遇里,任何选择都无法避免不幸的烙印了。就说说最容易遭到世俗冷眼的一刀两断者吧。从事情发生开始,一定有五雷轰顶的感觉,然后是本能的想法、情感的煎熬和伦理道德的追问等等,就算获得了“力量”,抽身退却,难道他不会因此蜕掉一层皮,甚至终身怀揣一个暗伤?
这就像面临一场致命高压电击事件。和不幸者最近的那个人,因为手中没有一根木棒,又惧怕同归于尽,他任由那个和他有特别缘分的人,活活被电死或者电伤,他的人生没有一个可怕的烙印陪伴终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即使非常弱小的人,他都容易误以为命运的责任是他的责任,因为他耿直地认为:“谁叫我摊上了呢?”就算那个一刀两断的人,他之所以无法完全摒弃良心不安这样的时刻,也是因为他那耿直的念头吧。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身上总有一种谦恭顺从的气质,其实她是那么聪明、灵巧、善良,但总是让人觉得她的生命里发生过不寻常的事情。仿佛从大雨里奔走过来的人,即使暗中和你擦肩而过,你也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潮湿。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孩在18岁前后,因一起打工的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男朋友。处了不久,她就得知,男孩子家族有遗传绝症,男丁到30岁左右就夭亡,好在,双方还没有什么感情,女孩从这件事情中抽身自保了。即使是这样,这也成了她一生一个伤感的烙印。她让我体会到,人都不过是万有之中的芥豆之微罢了,但,有些人,在万有之中,仿佛更是细若游丝一般。这样的生命,她往往只能委婉地活着,有时坦然,有时内疚。她放弃更弱的人物,也不会遭到非议,因为她已经够弱了,但她依然会终身承受一种耿直的伤感。
唉,站在干处的人,想想被大雨浇着的人吧。也许前一刻他也站在干处一个稳妥的屋檐下呢。最不幸的人需要同情和体谅,那个和最不幸者紧邻的人,或者最终已经离开的人,大约也需要同情和体谅吧。万有万世,有多少不幸需要体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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